90s与美的不可停留性

*所有观点,都是“我认为”。

*所有谈论到的关系,都是强加的因果和逻辑。

 

我们在这里说90年代,而不是80年代,因为80年代已被人贡上神坛。80s乐坛兴起新浪漫主义,男孩、男孩,无止境的漂亮男孩涌入大展拳脚;super models集体觉醒,她们是缪斯、是宇宙过了一百万年才可听到的一声回响,她们所摸过的东西都具有神力。神啊,还有那些游戏,那些电玩,它们以不可阻挡之势占了多少少年或是劣童的虹膜,魂斗罗、创世者,当然还有数不清的像素块、电影、风格、鼓点,它们是旅馆,是故乡,晃晃悠悠载着张皇失措的青年让他们沉睡不醒。

 

但是我在这里不准备给你讲故事,因为80s没有什么故事好讲,它是一种精神特征,笼罩了这个世界的灵魂和泪水,直至如今,你们、我们,也还在为那几千分之一秒所落下的泪水去缅怀它。 您也一定听说过吧?我们这个年代的乐坛,永远无休无止怀念80s(当然还有90s,我们后文在谈)。我们不说那些风格偶像,我们只说大众眼中的teen pop。taytay在1989里狡猾地亲吻新浪漫,她甚至过于坦诚地把它当做歌名,baby we’re new romantics。假如说这种与80s的连接太过肤浅(好像对所有人呐喊着:我热爱80s!)那么style是内核。文雅的funk、合成器、bass,80年在她的蓝眼睛里、在每一处她近乎叹息地高唱cause we are never out of style之地,她咏颂和朝拜——但是james dean属于全时代的美国,这无可置疑。

 

那么我们为什么要说到80年代……因为它是90s的母体,90s的一切魔力来自于它,它是母亲、前身、伟大世纪前的回响。假如说90s是异形,80s就是异形卵……母体皇后,一百万年前的地球使卵诞生在荒蛮之地,而一百万年以后,异形卵终于从人类的高压娱乐中觉醒,它在短短十年间将人们从冰冷的太空飞船里解放而不是杀死他们。它说:“快起来!我们在做梦!”于是人们再度闭眼,在丰饶的庞大的像一颗彩色霓虹球的90s星球面前合不住嘴。

 

他们走进去……走进去——来吧,先看第一站,首先使他们惊讶的是赛博朋克,当然它在80年代早已驶入轨道,太多先锋们在对千禧年代、新兴科技的恐惧中先行一步,他们拍《电子世界争霸》、《银翼杀手》、《妙想天开》、《阿基拉》,早已意识到自己在超级大都市中将无能为力,他们能控制的也许只有身体下的一个零件,而也许零件也不属于他们,毕竟他们自己也不能归于自己。他们作出预警,“所有这些瞬间都将被湮没在时间的洪流里……”罗伊说。

 

啊。洪流。而当c射线随着洪流像水银一样哐当一声落入90S,赛博朋克越发强大。它是会被时间湮没,但是你我对千禧的恐惧保护了它,它吃着恐惧长大,靠着我们的恐惧变得更加美丽,朝圣者为他增加骇人的和闪烁的,渺小的和庞大的。他们在它的金属光泽里恶趣味地加入少女的甜蜜。比如素子,《攻壳机动队》的素子,1995年的素子,当她出现在银幕上,在9课的支持下,献身自己于看不见尽头的城市并和恶势力搏斗时,无数人不仅感到所谓城市和人的对抗的艰难,还有少女独有的偶像一般的美感,她的出现给赛博朋克增加晦涩,但又使晦涩变得浅显。当然英雄也得被加入赛博朋克,比如《黑客帝国》第一部的尼奥,他以更强硬、更男性化的姿态挺进城市,他的目的比素子明确,他只要自由。而自由在理想世界里最简单,因为它趋近不可能和永恒之间。

 

好了,我们得走了,到下一站,赛博朋克是很美丽,但是我们不能停留太久,90s只给我们十年的探测时间。它太大了,霓虹灯每一块都不同,我们得抓紧。不如我们来谈东京吧?tokyo,是这样写吗?T-o-k-y-o!经济泡沫后的它、经历了东京爱情故事之后的它,101次求婚、爱情白皮书、难得友情人。但是我们不是要谈论这些,或是说我们是谈论它,但是是谈论二零一七年的一九九x年的它。我是想说蒸汽波——音乐。因为东京或是一九九x或是赛博朋克动画或是美少女战士而诞生的蒸汽波。“东京就是未来。”vaporwave从某种方面来说就是为东京而生的。它迷恋东京,就像一个巧言善变的洛丽塔,它出生就是为了东京,它是为一九九x年存在的特有的艺术。同样的还有shoegaze(自赏派音乐),它在九零年代诞生,但也死在九零年代。它的迷幻、喃喃自语我在这里不再多说,最令人感到伤感的还是它的死亡。

 

……

 

好了,我们又得走了。你走到这里一定还不明白吧?我在讲什么?一会儿是赛博朋克一会是蒸汽波一会儿是自赏派,它们有什么相似吗?区别在哪里呢?难道你啰啰嗦嗦说了一大圈,仅仅是为了炫耀式地向我们展示90年的眼花缭乱的色彩吗?不,当然不是,绝对不是。只是我要讲完它们三个才能总结,才能表达我想说什么。我自然想让你们看90s,一言不发,它太美了,对它多说一句都是亵渎。但我不得不开口,神经质地、病态地,因为不说我前面的话简直像梦语。

 

我是想说,大家看吧!你们没有发现他们的共同之处吗?他们看起来很不同,音乐流派不同、艺术形式不一样,赛博朋克和自赏派没有关系。但是它们依旧是隐秘地有关联的。而关联的关键词就是“消失”。它们都生于一九九x,死于一九九x,没来得及迎接千禧年代来临人们的希望和新呼喊。它们都只停留了一瞬便消失,它们又都是美的,所以,我真正想说的是……美的不可停留性。我想用90s告诉你们美是不可能停留的。它可以被记录,但是一旦消失就不再会出现第二次。因为那样的美,是人世里一种十分偶然而微妙的组合,像夕阳遇上了核爆,一生、或是一千年、一万年,你都不可能再观看第二次。即使再核爆一次,你的心境已经不同了。“我已经看过了,而那是我一生中不可再次捕捉的震撼之美。”你想。

 

那我为什么要以90s为例呢?因为它是在千禧年来临前的最后十年,人们是以既畏惧又兴奋的态度对待它的。2000是个整数。它有意义,尽管那只是一个数,就像2010,2020之类的。可它代表着两千年。公元两千年,死人的灵魂可以积满整个墓园,活人的灵魂可以挤占整个地球。没有人知道在000后是什么,人们在绝望和兴奋的交替中癫狂地倒数最后多少年,没有过多的隐瞒和欺骗,情绪占了上风,因此此时的作品显得格外可贵,它充斥着美感、怪异感、兴奋感,和一种只有在青春期才会显露出来的轻微的焦躁和茫然。即将到来的千禧年使每个人都重返青春。十七岁?不。绝不是十七岁,是十八岁的前一夜,还剩最后一分钟就会变成十八岁的时候的感觉。那才是九零年代的作品给人的感受——这般特别,因此永恒,因此不可停留。

 

我们已经说了赛博朋克、蒸汽波和自赏。那此时我们此时来下一站吧。不,不需要下一站了,我们直接撕开漂亮的星球表面来谈吧。我想说的你们都知道了,那我们不需要再伪装了,让我们直接进入这个星球去看他的本质。来说说人吧。美的不可停留性的本质。假如赛博朋克、蒸汽波、自赏人们会把它们刻录下来铭记,后代不断有人追念和模仿,它们在新世纪开始后还勉强算有生命力,技术和体系的完善使它们只会衰落而不会终极消失,那么人呢?他们只能被怀念,一次过后就再也没有下一次——他们惊人的美只存在一刹那。砰。消失。八月之光里说克里默斯的死亡,说他的血像腾空发射的火箭从身体上飞升,而他本人随着黑色冲击波上升在人们脑海里永不消逝。我认为就是这种感觉。他的血喷洒出来。一瞬间,消失了。血落在地上,只是血。但人们铭记住那一刻并把那一刻神化。那惊人的美只有那么一瞬间但人们注定永久铭记,直到每一个都记住它的人都迈向死亡。

 

我们第一个说的人将是leonardo。他去年或是前年才拿了小金人,世界人民都爱他。但我在这里仅仅提及《罗密欧与朱丽叶后现代激情版》。他在《全蚀狂爱》或《泰坦尼克号》里也很美。但是兰波太疯狂……他的美过于尖锐,他是一把利器,那种美骇人而使人想要臣服(他说:爱不存在。那一刻我想吻他),而杰克……他美的太平凡了。他仍然是美的,但他的美少了一种诗意和焦躁。那种诗意和焦躁是莱昂纳多一九九三至一九九五特有的。而九七时代他已经已经扼杀它。

 



(他太美了)


罗密欧、他的罗密欧,在充斥着枪支、廉价香烟、世仇、直升机、毒品和艳丽到一伸手便沉溺的仿佛cult片的布景里,显出瑰丽到诡异的美感。他的眼睛、他的金发、他的一切,在穿过夕阳时涌向你。他在你面前,但他隔得太远。夕阳隔开了他。偏偏radiohead的演唱要你听到夕阳下的他:The birds/You want me?/Fucking well come and find me/Ill be waiting.他手里的香烟已不再是香烟,而是具有魔力的神旨。“为什么……还不是喧闹的爱情,相思的怨欢……无中生有的一切”只有他说出这句话这句话才能成为诗,当他抬起眼睛,在黄铜一样的夕阳里透过所谓1080p的现代技术看着你,你能深切地感受到那处于少年和青年之间的焦躁,那种处于情欲的沉溺和片刻的清醒之间的冷漠,以及虹膜里存在的,仅存一次的升华的美感。这种美感在电影里他穿过银色荧光所堆积的十字架里缓慢地涌潮,在无数只蜡烛让位于穿着花色衬衫拿着手枪的他时逐渐登峰,而在他透过大型的蓝色鱼缸和朱丽叶对视时达到了浪潮的最高点,这一刻的他美到邪恶,但是在邪恶和欲海情魔中真切地显示了自己的纯真,那是美的极端、美的最终典范。当他吻上朱丽叶时这种美已经退潮,因为他尝到了青苹果,焦躁和少年的平衡被打破。他的美在那一瞬间惊人地展示给众人,然后不可避免地,与1995年一起消逝不见。(一九九五年的他是我前少女时期的终极美梦,而现在我的终极美梦是发行同名专后的harry styles.)

 

而另一个拥有终极的美的人,我认为是在东瀛的木村拓哉。K-i-m-u-r-a T-a-k-u-y-a,人们这样叫他。我谈的当然是一九九x年的他。他的美和leo大相径庭,东瀛的九零时代是偶像时代,他是偶像时代的产物,他的美的意义在于突破了所谓偶像层次,不,不如说是他的气质和偶像形象所融合,他的躯壳和闪闪发亮的头发上都分泌着微妙的只能存在一到两年的独特的神化的气息。他的率直、荷尔蒙以及近乎追求完美的天性和商业偶像的感觉不谋而合,同时那反抗的精神又突破了温和的商业偶像所需要的,在那一两年间他不再是偶像,他成了精神支柱和大众情人,人们追求完美、无懈可击却又追求个性、瑕疵和自由,没有谁比他更适合了。他是唯一。

 

Long vacation里他和山口智子近乎顶级的偶像出演强化了这种感觉,尤其是当他们在顶楼点燃烟火的一刹那,“那么,来接吻吧。”喃喃的日语和他散发的“我在这里”的气息湮没了时代感,即使是在二零一七年也仿佛直击现场。当然,他的美的终极性并不是在long vacation里,long vacation里他只是显示出了美的外壳和一点点的内心,他的美还在可控范围内。真的使他美的无人可挡的还是二零零零年的演唱会,他说:“这次……我要结婚了。”无数人知道这一刻他们将要失去他,永远地。他逃离了商业偶像和完美的躯壳,近乎壮烈地飞向自由和他自己,而这一刻被一万人一齐看到,他们发出哭喊或尖叫,但这些心碎只能使他愈加美丽,那一刻他美到顶点,那一刻他处于完全自由和即将逝去自由之间(结婚意味着丧失自由)。而千禧年见证这一切。他的美在千禧年来临时完成了,但同时在千禧年“peng-dong”一声消失,他终被证明只属于一九九x。

 

leo或木村都是美的,他们的美都有着某一种一闪而过的不可得的,只会在那一年之间,或是一刹那闪过的像流星或是像短路的电线一样的东西。我认为这些都是由于一九九x年造成的。一九九x年造就一切。这种不可停留性的美由于新世纪的来临而暗波涌动,因为他们知道他们不展示那一瞬间就会彻底消失,而这种情绪停顿在人们身上使他们为之倾倒或变得漂亮异常。《雪国》里岛村在车上窥视那一头的姑娘的情绪便与此相似,岛村坦言“她的眼睛同灯火重叠的一瞬间,就像在夕阳里飞舞的美丽而妖艳的夜火虫……”为九零之美倾倒的人们在一九九x的轨道里卧着窥伺着流动的、只能停留一瞬的夕阳般的美人们的美,他们知道这种似曾相似和一无所知的重叠感只会在这个时候显现,一旦千禧年来临和高科技吞并生活,这种质朴的只靠宝丽来相机和几英寸电视与纸质杂志的美好时光就会消逝,因为“永恒”毁灭一切,包括对美的认识。那股焦躁的情绪离千禧年越近就越明显。美不可停留,美即将消逝和已经消逝,他们打心底地明了这一点。

 

而这种焦躁感和不可停留的美感有人抓住了,并把它们记录了下来。对,我们就是在谈花儿乐队的《静止》和朴树的《我去2000》。《静止》和《我去2000》都出现在一九九九。离千禧年只有一年。他们执意要让大家和他们一起无聊焦躁和慌张,这两首几乎可以说是对一九九x和二零零零交替时的最好概括。美即将逝去、美永远不可停留,这个日子马上就要来了,你我却没有一点办法。不如去睡一觉吧?他们真诚地记录下那一闪而过和美感,并通过音乐洗了无数张片,帮助我们在十七年后的今天也能看到层次不一的一九九x。但是花儿记录的是无聊,他们以少年的姿态质疑这个世界和凌晨两点,他们对新世纪与其说是期盼倒不如是背对。我去2000则正面和千禧之年对视,它就像一个隧道,一个充满着黄光和尘埃的隧道,我们开车进去时仿佛进入一个黑暗和光怪陆离并在的暗格,你可以称之为1999-2000轨道。我们知道过去这个隧道后美的颤栗将消失但我们别无办法。于是我们只能在大风里等待“我要走了come on boy thank you”那一句,并抬起手像是要扑灭熊熊的火焰一样扑灭流逝的灯光,这一刻我们都是窥视的岛村。这一首歌完了,2000年就到了站。我们必须和90s告别了。千禧年代入侵我们的身体和芯片,它来了。

 

这些美……你们一定已经注意到了共通性了,毕竟我已经提了那么多次,他们只属于一九九x并在一九九x最迟二零零零年全部消失。自赏派只出现了几年便全军覆没,蒸汽波只属于那个年代,尽管如今无数人还在追悼追念但他们无一不复制九零年代的音乐形式、复古合成器和九零年代像素极低的封面。更不用说赛博朋克,新世纪的人们已经习惯和机器并行,那种存在的超级大都市、利益集团和渺小的人类之间的冲突感消失了,一旦过完过渡期人们便不再回头,即使是《黑客帝国二》之类的也魔力不在,魔力只在第一部。那么人呢,leo和木村?他们的美已经被忠诚的记录下来了,而他们自己选择一往无前地向前跑去,他们根本不在意背后辽阔的绿光和一九九九,美消失了,他们的美达到顶点后他们就只是回到了凡人状态,神力在cult片和演唱会中被密封起来,我们得以在电脑屏幕或哪家的怀旧影院里集体朝圣。仅此而已。

 

当然,并不是绝对的说神力没有延续,美被斩断干净,在2000过后的日子里有一些溜出指缝的美仍然存活了一阵子,并攀附着一九九x年最后仅存的虚无的力量爆发,形成最后一波深水炸弹,以近乎凄美的姿态迎接自己的死亡。滨崎步的《duty》(以声作则)在深海里作为冲击波在水面上爆发而我们明白了它就是九零的最后一颗卫星,它会被铭刻在高空里,尽管它本来只是一颗深水炸弹。滨崎步像豹女一样献祭着自己的艳丽和无可替代,她染着金黄的头发像一个芭比娃娃那样睁大着眼睛纯真而哀伤地迸发全力地警告世人:“我曾亲眼目睹一个时代的终结,我也明白,下一个轮到的就是我自己。”

 

她唱完歌词的那一瞬间九零年代整个帝国陷落,轰然倒塌,最后之美爆发,无数代表着九零年代的流星坠落在地球荒无人烟的土地上,把人们的记忆悉数删除。“我曾见过你们人类无法置信的事情:目睹过飞船在猎户座端沿燃烧,见证过C射线在唐怀瑟之门中闪耀,所有这些瞬间都将湮没在时间洪流里,就像雨中泪水一样。…”我们回过头却再也看不到是谁说了这话,而90s的尾巴我们也无法再看见,不可停留的美和它一起离去,它所象征的飞船已经消逝在宇宙里。我们终于明白,我们,已永无挽回之地。

 

(ps:我想推荐和90s相关的歌,刚开始决定推荐slowdive时隔20年推出的同名专辑,但是最后决定还是Kissing You (Love Theme from Romeo + Juliet),因为leonardo的一瞬间只有一次。请聆听吧。那个90年代。要是你看完这篇文章有话想说的话请尽管告诉我,因为我觉得您能看到只有一张配图的最后耐心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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