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终将到达死星(虫铁虫/一发完/HE)

*计划8k字左右,结果蹦到1.5w,也很迷

*我真的——超爱他两了——两个人简直可以组个“全世界我最可爱”组合出道了。



(……cause we are young and we’re ashamed)


一颗火星升起,另一颗火星熄灭。这不是发呆的好时候,皇后区需要他,纽约需要他,霓虹灯下不知有多少犯罪。不要发呆,不要莫名其妙地感伤,感伤不是彼得该有的情绪。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彼得对自己说,又一遍。能力越大,责任越大。他关掉手机,上面斯塔克先生的短信使手机右上角的提示光辉一闪一闪。彼得低下头,看见左下角窗口火星灼烧——有人在吸烟还是什么?这可不好。凯伦,帮我查查那是什么?什么?未付钱抢了烟就溜?蜘蛛侠可不会饶过这一切。


彼得从窗户上跳下去,他能感到风在耳边呼啸而过,和野猫的咕噜似的,而空气中含着轻微的尼古丁和酒精的味道……这很好,夜色把他完全吞没。但他总忍不住看向放手机的兜口。不要总是想着斯塔克先生,做你自己的事。他对自己说。人间需要正义,而短信什么时候看都行。他说服自己道。任由手机揣在兜里,像连着心脏,每一次闪光都是重回人间——现在是蜘蛛侠的日常执行任务时间。


嘿,不要跑,那个小毛贼!他在树上荡呀荡,小心翼翼地避开鸟巢和酣睡的虎皮斑猫,头上沾了树叶和玻璃渣,像个尾巴似的穷追不舍,蛛丝缠绕的满街都是(他似乎还打搅了蜘蛛同行的捕猎活动,真抱歉!)但是小毛贼不肯停下来,他越过红灯阻拦、警察相劝,比亡命之徒还要猖狂,彼得开始怀疑那人是否拿的是非法武器了。他们简直在追逐赛,一只蜘蛛和一个人的。树、树、高楼,高楼,彼得从树跳上高楼,又从高楼一跃而下,钻进铠甲半身的玻璃大楼,结网、跑路、结网、跑路,全天下都是他的蜘蛛老巢。


他从最近的水管飞到第五条路的第三个垃圾桶,近路拦截,无人阻挡,那里是流浪汉和醉鬼的栖息之地——水管的交响乐叮叮当当,唱着摇篮曲的妈妈从窗口目瞪口呆地盯着他。彼得朝她敬礼。“祝您生活愉快!”他大喊着朝避之不及的小偷飞去。嘿,真像人猿泰山不是吗?甲壳虫似的汽车和人群在为他唱“泰山之歌”,喇叭和霓虹灯光是他的闪亮舞台。小毛贼束手就擒吧!“蜘蛛侠!您最好的邻居!”他大声宣扬道,用蛛丝把偷烟者绑了个结实。


五楼,一个吸烟者在禁烟区肆意燃烧尼古丁!该罚5美元;一楼。一个小女孩哭的不停,嘿,嘿,嘿,不要哭,你想要的双球冰淇淋在这里;那边的狗,不许闯红灯!小毛贼住手,你偷的那个单身汉店主不仅要养自己,还要养一只十六斤的三岁大猫!他奔来奔去,唠唠叨叨,蛛丝网布的像毛线球,他是中心的蜘蛛国王,要把世界都弄明亮。嘿,嘿,嘿,今天的保护社区两小时任务完毕了,看看皇后区生机无比,生活多美好!彼得蹦蹦跳跳地爬上高楼,边哼歌边想道。好了,接下来,他要到他的秘密基地(十五层楼上的破旧阳台上!)歇息一会儿,看一下被他保护的这个城市,听听音乐,听听欢笑,吃一个面包、一个罐头,接着回家。他嗖地一声爬上水管,十五层高楼就在他底下。哇,眩晕。他一口气翻上去。但他刚刚抵达,月亮就告诉他阳台上已坐了某个人影,他自己的“观看夜景最佳位置”被人占了个完全。


“嘿,请问你是谁啊?”他大声喊道,边喊边走了上去,看看是谁占了他的宝座。但他还没问完呢,话就像子弹砰砰砰全部弹回自己嘴里——侵占者转过头,朝他挑挑眉。哇,还能有谁?金色盔甲满身,崭新的像一颗钻石,几千辆汽车都没这闪耀——彼得眨眨眼,一肚子咕噜咕噜的话像夏天的眼泪一样变成水蒸气了。


啊——斯——斯——塔克先生。他悄无声息地说道,声音轻的就像这一带漂浮的尼古丁味道。


“你没回我短信,没有人能不回我短信。”托尼.斯塔克先生抬高下巴对他说,坐在彼得的宝座上,对城市夜景不屑一顾,背对机械和霓虹灯,手中捏着可乐,嘴里嚼着什么,彼得闻了闻,在想那是不是烟草之类的,但不是,那闻起来像橘子糖。斯塔克先生的胡子一动一动的,看起来蛮唬人。碰咚。碰咚。彼得的心无法阻止地跳起太空步——他怎么在这儿?我是在做梦吗?天啦我是不是无意走到斯塔克先生家门口了?他心中的太空步更急促了,呼啦啦,迈向太空。


“先——先生,你——你怎么在这里?”糟糕,目标选择失败。你很紧张,说话结巴,心率加快,需要看医生吗?凯伦在他耳边说。闭嘴!彼得三号机器人自毁程序启动!


“你还问我为什么在这里?”托尼嚼完了橘子糖,抬开了墨镜,“天气沉的要命,这该死的纽约市闻起来有股石油燃烧的臭味,你说我为什么在这里?这还不简单吗?”


彼得觉得有把白盐洒在他胸腔里,他结结巴巴地:“——我——这个——”


“我是来找你的,睡衣宝宝。我让凯伦帮我定了个位看看你在哪儿,然后我就过来了。”托尼不等彼得把话说完,“为了去太空那事儿,我给你发了短信,但是你一直没回我。我的时间很宝贵的——航天局那面一直对我哔哔哔哔,说你还没到——烦透了。所以我就直接过来了,让你重视一下这事儿。”你。我。太空。斯塔克先生指指天空,指指柏油地面,指指他自己,最后把下巴昂向彼得。多好的太空歌剧啊。他说。像第五元素似的。哦,彼得想起来了,他还没看斯塔克先生的短信(虽然他也许是故意的,他在克制自己)。


“kid,我猜你一定还没看我的短信,现在看一下——”托尼把墨镜放下来,皱着眉说道。


好吧好吧。彼得想,他低头翻翻手机,打开信箱,绿色的提示灯因此熄灭,斯塔克先生给他发的短信刷拉拉滚出来。哇——好长一条,好吧,是太空局的官方信,看起来斯塔克先生直接复制粘粘了。“……太空旅行的注意事项:1.尽管进入太空已不像往日一样艰辛,但我们仍然需要你来太空局进行体检和训练,以保证您没有疾病,有能力能进入太空,请于明天下午三点之前来此处……”彼得朝下刷了刷,翻到最底处。好的,他终于看到斯塔克先生了。一长串信后,他的字句简洁的像光秃秃的山脊。“kid,我需要你,你需要我,好好体检,我们一起去卫星也去不了的地方。”斯塔克先生在后面附了个墨镜表情,cool,彼得想,他抬起头来,准备和斯塔克先生说什么。我会去、当然、你需要我,诸如此类。


“你不能反悔,我得把青春期的孩子每一句反悔都当放屁,咱们还有一个月就要出发了,而明天是体检截止日程的最后一天,你明天必须得去。”托尼看他看完了,毫不留情地说,朝彼得眨眨眼。


“我是说——我会去体检——”


“这么说你不会食言吧?”


彼得挣扎了一下,他抬起手,嘴巴张开,又闭上。最后他垂下头。“是的——”托尼一直看着他。彼得低声说,他的脸红了,也许红了,他自己不知道,托尼也不会看出来,彼得穿着制服呢,纽约的天气又一如既往,夜色中埋藏闷热,即使是脸红也可以归咎于霓虹灯,闷热和霓虹灯是皮肤的最大敌手,它们的枪通通指向彼得的额头。但似乎托尼并没有听彼得说下一句话的功夫。他听到彼得的话后就满意地点点头,拍了拍彼得的脑袋。


“那就这样定了。”他说,“我现在要赶着去开会呢。”他指指天空,明星闪耀。然后他起身,喝完最后一口可乐,像火箭一样发射,在曾经被湿漉漉的雨水唾弃过的地面起飞,彼得只能从面罩里傻里傻气地盯着他,连一句“明日再见”也忘记说——斯塔克先生一秒钟就离开天台,和天际融合,像一只懂得飞翔艺术的北方鸟类(也许在内战时还啄过奴隶主)。他就这样酷毙地起飞了,呼啦啦地,留下彼得一个人,刚刚说完话,身上流了一大堆汗,不知是向前还是向后,手机铃铃铃的响个不停,心中痒痒的,想吃鱼罐头,想打人,想唱歌跳舞打碎死星模型,后青春期的十七岁给他开高中生式的无聊玩笑。


他要去航天局检查身体,这事儿听起来和爱因斯坦是他同学一样魔幻。什么?你问为什么要去体检?——你不明白?哈,再简单不过了。就在前三个月,斯塔克先生问他有没有兴趣去外空,因为斯塔克先生自己要去外空。会会客人、交交朋友之类的。——你知道星爵吗?我要去见他。你有兴趣去吗睡衣宝宝?啊?太空?太空?——不是ps技术、也不是航空基地——是真正的——勇者才能去的——太——空——对有太阳的太空、到处奔跑着外星人、聚满各种疑团星云的太空——说不定有死星和黑暗武士的外空——据说是超酷的队伍——银河护卫队!彼得惊呆了,手里的铅笔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YES!我的天啊!AMZING!”他的嘴巴可以塞下一个木星,他咚地一声从地板上跳到天花板——“是的!我愿意——当然!”彼得就这样光荣成为了斯塔克太空旅行的一员,没有闪闪发光的勋章,但光荣无上。而宇航员都是需要体检的不是吗?因此彼得也需要体检,这个逻辑就像一加一等于二一样简单。(尽管如今的太空旅行已经不像过去一样复杂了,头盔啊呼吸罩啊引力啊问题迎刃而解,但还是需要体检和训练。)


彼得不怕训练,他训练自己好多回了,俯卧撑、慢跑、从十五层的高空一跃而下像降落伞,嘿没什么难的。但他怕死体检了。彼得刚刚在学校里体检过,暑假的前一天,护士长可可怕了,胖乎乎的,睫毛总是半秃半露,整个人就像皇后区的早春,懒洋洋、不彻底、无所事事,彼得看到她总想起动物园里的大象头头。不能怕。彼得那时对自己碎碎念说,我是霍比特人。而如今彼得对自己嘀嘀咕咕道,不能怕,你可是要去太空的勇敢小子。你不怕。你可是要和托尼.斯塔克并肩而行的人。


但世界总是和彼得作对,你看,明天就要体检了是不是?这种时候勇士彼得该一夜好眠。但偏偏上帝让他在此刻就做梦了(被斯塔克先生催促的当晚!天啊)。还倒霉地梦到了护士长。梦是好莱坞式的。梦里护士长拿着针头追呀追,彼得不得不从热带雨林里跑出来,爬上山顶,钻进用树木做的卢浮宫,走进去后却发现那是斯塔克博览会,斯塔克先生坐在用虎皮斑猫搭建的王座里,和他大眼瞪小眼。彼得猛地睁开眼,才发现自己吊在天花板上,对着死星一动不动,溢满灰尘的灯和他面面相觑,任由半夜三点夺取它的最后光辉。他该把这一幕讲给别人听吗?也许可以,但最好不要,这个梦很奇怪,太奇怪了,嗑药的嬉皮士才会做这种梦,但彼得不是嬉皮士,也不嗑药(他只磕可乐和披萨!披萨是世界之王),况且梦里还有斯塔克先生,嘿,这简直是莎士比亚滑稽版。


彼得觉得这是个预兆,但征兆什么,他也不明白。你知道,青少年们总是做各种各样的怪梦不是吗?谁知道一条飞毯和热带雨林代表什么?忘记它就好。但坐在王座里的斯塔克先生在彼得脑海里循环走路,踏来踏去,将彼得的脑子踩的咚咚响。害的彼得睡不着了,只能睁着眼睛盯着天花板,想象那里有个死星,肚子饿的不行,脑子里的薯片、香蕉、罐头咔擦咔擦跳着霹雳舞,围绕着斯塔克先生转圈圈。为什么他最近越来越容易想到斯塔克先生了?马路上、学校里,甚至是夜深长梦,嘿,控制想斯塔克先生的频率比控制食欲还难。彼得就这样迷迷糊糊一直看天花板到天亮——该死的食欲、青春期、未成年和荷尔蒙泛滥。它们在彼得的身边嗡鸣不止。


熬夜让他在走去航天局的路上迷迷糊糊的(谁说少年熬夜没问题?)——他连续闯了三个红灯,踩了一只猫的尾巴,撞到了运送烘焙面包的胖师傅,彼得不得不道歉、道歉、道歉,但今天的灾难还不算完。彼得脑子嗡嗡嗡地进了航天局,然后又找不到路了。抱歉,请问体检处是在哪儿?航天局的前台小姐肤色冰冷,张着涂了郁金香味道口红的嘴唇给他指路。坐电梯到z楼。她说。好的好的。彼得说,眨眨眼睛,随着人流(该死!为什么人会那么多?)挤进了灌满沙丁鱼味道的电梯,然后随着人流轰隆隆地涌出来,倒在地上像一只不知死活的金枪鱼。z楼,z楼。可是z楼这么大,彼得该往哪里走呢?这个地方像圆周率一样让人苦恼——彼得绕了一圈又一圈,被吊在机器之中,晕头转向。抱歉,是体检室吗?啊,不是,这里是儿童寄托处。抱歉,是体检室吗?不,这里是喷气推进研究室。彼得希望蛛网救救他,嘿,请把我从这里拉出去。他走了一躺又一躺,然后终于敲响了一扇打开命运之门的木门——请问,这里是体检室吗?


“是的,进来,睡意宝宝,我等你好久了。”门轰地一声被推开,斯塔克先生像乐高积木一样站着,边看手表边回答道,“kid,你已经迟到五分钟了。”


“所以……所以,是斯塔克先生给我体检?”五分钟后,彼得瘫在沙发上,眨着眼睛,嘴里咬着斯塔克先生塞的水果硬糖,脑子被搅得一塌糊涂。


“要不然你以为呢?让他们发现你体质不太正常,其实你就是那个会产卵的蜘蛛宝宝,然后把你抓进研究室解剖吗?你以为昨天为什么我特意找你?我可不想在这里等不到你浪费时间。”斯塔克先生无情回答道,天知道他哪里端来一杯冰块威士忌,他摇了摇杯子,冰块像上课铃一样催促彼得站起来。“来吧,蜘蛛宝宝,快点体检。”


体检没有彼得想象的那么困难,也许是因为在面前的不是大象护士长,没有人气呼呼地朝他发怒、叫喊、用一本正经的声音问他道,请问你最近有没有梦遗?有还是没有?体检完以后就把他甩出门口,而闪电之类的同学笑他“屁颠.帕克”。这里安安静静,唯一扩散的是消毒液的味道。代替护士长的斯塔克先生金光闪闪,开着4k电视享受人生,丢给他一台仪器帮他弄完后就去吃冰淇淋。


“按下这个键就可以检查你的心跳血压啊之类的。”斯塔克先生边把他的后脑勺放进一个圆罩里边说道。斯塔克先生的手温暖又潮湿,古龙水的味道从袖子里跑出来溜达。彼得的心跳在体检室里滚来滚去——他不知道斯塔克先生有没有在心电图上看到。他希望他看到,又希望没有,这一点也不矛盾,因为彼得在后青春期时代,后青春期时代永远如此。


量血压、跑步测试、旋转测试、重力测试,彼得像个仓鼠一样转来转去,AC/DC为他加油鼓劲,一首《SHOOT TO THRILL》震耳欲聋,彼得边喘气边偷偷盯着斯塔克先生。他在看他的血压和什么之类的,一串数字,心电图看起来像一首地下摇滚乐(斯塔克先生困惑地皱了眉,天啦,彼得觉得自己太丢脸了)。


“彼得,彼得。”斯塔克先生走过来对他说道。彼得还在跑步,没法停下来,他眨巴着眼睛,在水蒸气和消毒液覆盖的房间里听斯塔克先生说话。斯塔克先生走到他面前,停了下来。他靠在机器面前,将乌拉乌拉的机器覆盖住,这时他们靠的很近了,他们互相看着,蓝眼睛和棕眼睛凝固,碰咚。碰咚。彼得的心快要飞起来了。


斯塔克先生看了他好一会,才开口道:“kid.”


彼得喘着气,眼睛一眨也不眨:“嗯?”


斯塔克先生:“脱衣服。”


砰。彼得摔下了机器。


“先生——你在说什么——什么——。”彼得的牙齿磕到地板了,很痛,这地板有股加了防腐剂的可乐味,彼得的舌头痛苦地拧在一起。他像一只真正的蜘蛛一样跳起来,结结巴巴道。衣服,脱衣服?什么衣服?ABCDEFG、特斯拉、普朗克、费曼,凯撒大帝,谁来告诉他怎么回事?彼得的脑子变成了彩虹豆,稀里哗啦地搅在了一起。他——斯塔克先生——脱衣服?


斯塔克先生皱着眉头看他:“你一切合格——除开心跳有点奇怪,至于你脱衣服——我想让你试试咱们的航天服啊。”他边说边递给彼得一件被折好的衣服,摸起来很光滑,像银河,“试试看。”斯塔克先生说道,“我去外面等你。”


ABCDEFG、特斯拉、普朗克、费曼,凯撒大帝:你看,就是这么回事。


彼得挥挥手,闭嘴。他低声嘀咕道。镜子里彼得的鼻子很红,不知道有没有损伤。嗨,这令人苦恼的世界,他边想边偷瞄镜子里转身出去的托尼先生。托尼.斯塔克先生正要开门。西装笔挺,皮鞋亮登登。镜子里的托尼先生走到门口,忽然又想到什么地转过头来,镜子反光的要命,把他的嘴唇印的快消失不见,但看得出他在笑,他摇着头,像想起了什么在镜子里对彼得微笑着,那笑容轻的不行,彼得却一下就看见了——彼得的蜘蛛眼睛可以当人类的千百万个眼睛使。


“嘿,小男孩,等会试完衣服了,和我一起去我家参加派对吧。”托尼先生说。


啊,这世界也许还没有那么糟。“好的——”彼得含含糊糊地回答他,鼻腔里的水果硬糖的味道蔓延到全身上下。彼得整个人痛的不行,但同时暖洋洋的——就像皇后区肮脏又生机勃勃的春天,适合谈恋爱、游玩,远离读书。


但实际上彼得不喜欢派对。好吧他喜欢,只是很少有人邀请他。没人喜欢极客不是吗?人人都爱啦啦队队长和四分卫,极客和普通学生滚在一边,在派对的时候争做壁花少年,战战兢兢地看别人跳舞和唱歌,自己则戴着耳机听绿洲乐队和杀手乐队。派对有多宏大彼得就有多害怕,更何况是托尼.斯塔克的派对。斯塔克先生总是用力过猛,576种蛛丝发射方式(天啦彼得这一辈子见过的蜘蛛都没这么多!)古怪的威慑模式、婴儿监控模式。巴拉巴拉各种这般,更别提派对了。彼得边跟他下车边在心里嘀咕道——他走在斯塔克先生的后面——好吧,好吧,他还没进门就估计到岩石有多坚硬了。名流、豪车(那是玛莎拉蒂?天啦还有林肯——)、闪闪发光的玻璃里反射出几十张派对桌。他看到记者、标着“MIT”趾高气扬的眼镜男。他今夜又要蹲角落了——斯塔克先生刚下车被一个光头拉走了,看来彼得最好去阳台蹲着谁也不理,孤孤单单,和可怜的狗尾巴草作伴。


但奇异的是,今夜像是有科学降临,彼得才自己玩衣服玩了半个钟头,端着两杯柠檬水的斯塔克先生就从客厅门里钻出来了。他把许多人都甩在背后,但好像没有人注意这点,派对明明很热闹。人人虽然看似欢笑畅谈,却往往只会注意到自己。梅姨这样告诉过彼得,但彼得不太明白。因为他总是注意闪光舞台,就像注意此时朝他走来的托尼.斯塔克。斯塔克先生闻起来没有酒味、看起来也不像喝醉了,此时应该很清醒,彼得判断到——真奇怪,那他为什么突然来这里呢?他背后有千千万万人等他去结交。彼得边歪着头边想道,一壶水在他心里咕噜咕噜的,沸腾着叫出疑惑。


斯塔克先生给了彼得一杯柠檬水:“男孩,生活对待我就像对待柠檬——”这句格言耳熟能详,彼得接过来继续说道:“我却榨出了甜美的柠檬水。”


“你怎么——不去应酬呢?”彼得咬着吸管问他道。


“你觉得我叫你过来是为了什么?”斯塔克先生也喝了一口柠檬水,“我可受够上流社会了。运动鞋、帽衫比较顺眼。”他边说边朝彼得摆摆手,“嘿,男孩,让我们愚弄他们吧,你穿上你的制服,我套上盔甲,我们从阳台上悄悄飞下去,把他们丢在身后,自己去外面畅享夜生活——带我去你最爱的地方。”他昂起下巴,对着纽约眯起了眼睛,看着夜风下的大洋和金属桥梁。


“这才是生活。”


“嘿,我以为你喜欢的地方至少是公园或者酒吧,结果你还是最爱十五层高楼?”十五分钟以后——彼得嚼着披萨和甜甜圈,眨巴着眼睛,斯塔克先生微微露出墨镜下的眼睛,红色盔甲装备的腿在月亮下闪闪发光,对着他随意抱怨。


“什么——我觉得这里很好啊,这里可是我的秘密基地呢,您上次不是也来过吗?”彼得说,他咬了最后一口甜甜圈。巧克力味的。非常好吃。“这里很棒啊——我通常会在这里做完家庭作业才回家。我喜欢这里,这里哪里都很好,晚上天气很好的时候,能看得到远处的飞机跑过;要是天气一般,就像今天,哇,斯塔克先生您能看到吗?就可以看不远处的咖啡馆,我喜欢那里,我每次看到那儿,都会明白我是在守护什么。”彼得想了想,又继续说道,“要是天气差的不行,下大雨,那我就会去楼梯间躲雨——”他指了指楼梯,斯塔克先生跟着他的手势摞开眼睛,“那里有一窝小猫,我没事就给它们喂吃的,它们很可爱,不过现在长大了,就很少看到它们了——”他说了一大堆,才发现自己说多了,嘿,斯塔克先生肯定不会对这感兴趣,他讪讪地结了尾——就这样吧。“就是这样了。”他说,猛吸一口可乐。


但斯塔克先生没有像彼得想象的那样,他认真地听着,点了点头,挑眉说:“那确实不错,睡衣小子。”然后就不再抱怨了,快快乐乐地吃巨大的巧克力。彼得觉得自己的耳朵红起来,无可救药地,像是可口可乐喝多了。他们接下来吃起了披萨,品尝了各种各样的甜甜圈。“这个难吃死了。男孩,下次我带你去买另一家。”(coooool!还有下一次?彼得想要跳下十五层高楼再呼啦一声飞起来!)斯塔克先生还给他讲了他自己小时候做的各种机械猫故事。我爸爸很少在家,我想要一些东西陪伴我,于是我自己做了会说话的小猫,它们会喵喵叫,摸起来很软,我是用羊毛填满它们。彼得边听边“WOOOOO”和“AMZING”(每一次amzing打断斯塔克先生的讲话,他都会突然忘记他自己在讲什么。“kid,闭嘴,不要插话。”最后斯塔克先生酷毙了地指着彼得说。)总而言之,他们之间有许多故事,多的彼得都不敢相信。他们一起大笑、说话,悄悄评判某个人——


“那个闪电是你的同学吗Kid?他看起来可不怎么样。”


“他对我是不太好——等等,斯塔克先生,你是怎么知道他的,你调查过我身边的人?”但斯塔克先生假装没有听到,眨着眼睛抢去了彼得手里的甜甜圈,塞到了彼得的嘴里。你该多吃点,你正在青春期呢。斯塔克先生说。


等他们把东西全部解决完了,彼得躺在阳台上让月光沐浴他,他觉得又饱又满足。他歪着头看着斯塔克先生坐在他旁边,觉得胃更饱了,满足的再也塞不下东西,碰咚。碰咚。彼得心跳的很快,一次又一次地跳过阳台,让他自己也想跟着滚动。天空和阳台是颠倒的,斯塔克先生的脸也是。他眼睛涣散,百无聊赖地看着夜景,打量远处突兀显现的闪光片是什么,好像什么也不在意,但每当彼得朝外滚一滚,他的手就及时伸出来护住他。小心,孩子,生活只有一次,虽然它糟透了不如没有。他说道。彼得就靠着斯塔克先生的手看夜景——哇,今天天气一般,但是风把云吹散了,彼得可以看到远处的飞机超越星辰。彼得朝飞机挥了一挥手。“你好这里是彼得.帕克和托尼.斯塔克。”他想高声说道,想在阳台上画一个个“I LOVE YOU”。


“你喜欢飞机?——还是喜欢在天空中跳跃的感觉?”斯塔克先生挑着眉问他道,戴上了墨镜。“要不要我们也在纽约市飞一飞——一直到你家附近?然后你在小角落把你的蜘蛛服换下来也正好赶上回家时间?”


彼得以为自己听错了,他咕噜一声翻起身,和斯塔克先生相对了。跳跃?飞行?他还从来没和人一起这样过呢?超级英雄在一起是什么感觉?哇还是和斯塔克先生一起这样做呢——彼得睁大了眼,对着纽约市、皇后区、霓虹灯和猫窝,大声回答道:“REALLY?COOOOOOOOL!”


穿梭、跳跃、转弯。接下来的一个小时里,他们在高楼和小巷里无数次和大风擦肩而过,彼得头一次和斯塔克先生在一起呆那么久——他能闻到发动机燃烧的气味,那和酒精有点像。斯塔克先生放起AC/DC,偶尔在盔甲里对他说一句干的不错。当他们快速滑过纽约街角时人们抬头欢呼,而彼得则把刚抓到的窃贼扔给路巡的警察。商场、超市、大洋、大桥。几千辆汽车、海洋咸的像盐的味道。他抓着斯塔克先生的盔甲手,斯塔克先生也抓着他的蜘蛛爪子,他们像彼得潘一样飞过闪耀地面。砰。砰。砰。夜风之中,彼得觉得未来的日子不可能这么好啦,这一刻他开心到无法言喻。嘿、嘿、嘿。他迎着暴风唱起歌,在利剑一样的云中大声吼着,笑声里灌入冷气。


“男孩,你实在太吵了。”斯塔克先生摊着手对他说道,但斯塔克先生的棕眼睛像硬糖一样对着彼得,彼得没法沮丧,他心里轻飘飘的。抱歉,斯塔克先生。彼得说,笑容大大的。你看,世界上有两个超级英雄,一个叫托尼.斯塔克,一个叫彼得.帕克。托尼和彼得是回并肩飞行的好朋友,这太美妙了不是吗?


当天晚上,当彼得偷偷溜回家以后,他没有跑去急着洗漱或是洗脸。他把自己房间的灯全部关上了,然后只开了一盏灯,床头灯,光芒像一口呼吸一样小。彼得让它闪烁,使它照耀小小的已经拼好的死星。然后彼得剪了两个纸片人,把它们贴在了死星上。“这个叫托尼,这个叫彼得。”他边指着边说,把他们摆在了一起。床头灯看起来很圆,就像地球,死星在另一面,嘿,地球的朋友。它说。黑暗之中,托尼和彼得乘着隐形的飞船,在地球和死星里漂流,没有尽头,没有绝望,高兴的就像每一天都是明天。“这就是我们。”彼得压低了声音,眼睛眯起来,说道。他高兴地倒在床上,这时手机震动起来,和他的心跳合拍,彼得就捡起手机,把它放到台灯和死星模型之间,假装自己捡到了一艘被遗弃的战舰。


战舰上的摩斯密码响起来,它的绿光和黑暗产生化学反应。彼得“叮”地一声解开密码,一条短信从战舰从飞奔到他的眼睛里,轻柔地像一个吻:“男孩,明天上午航天局见,我们要进行模拟飞行训练。”


彼得微笑起来——他轻声地,慢慢地对着手机说道:“当然,托尼。”


彼得早上八点就到了航天局。太阳刚刚升起,夜晚和倒退的流星一起回归亲吻太空。他背着书包边喝牛奶边耐心等待。碰。面包砸中彼得的喉咙。一大团牛奶像日本纳豆包裹彼得的心。彼得边读书边时不时抬头等着,“木星,气态巨行星……火星……”他的手指划过那些字眼。“在星云之中……”他失神了。银河护卫队是怎样的呢?就像雷神是怎么成为斯塔克先生的朋友呢?斯塔克先生——托尼的世界又是怎么样的?彼得边喝牛奶边想道。彼得以前读过日本小说,有一本里写“银河是牛奶趟过留下的痕迹……只有为他人牺牲的人才能乘坐列车抵达那里”。那么托尼——斯塔克先生的世界又怎么能到达?他这样想是不是有点不太好?彼得的心七上八下,他想到斯塔克先生就不受控制。


“嘿,男孩,你已经来啦。”忽然地,一个声音穿过走廊,以光速奔来。


彼得抬起头,赶紧咽下一口牛奶:“啊,斯塔克先生,你来了。”在人型沙丁鱼组成的电梯洪流里,斯塔克先生西装革履,他看起来好极了。死星上的斯塔克先生。彼得忽然想道。斯塔克先生身后跟了人,许多人,波兹小姐、happy先生、一大群科学家(MIT啊之类的)。但是这么多人之中,只有斯塔克先生朝他眨眨眼。秘密信号。属于他们两的秘密信号。彼得咧嘴笑了起来,他笑的眯起了眼睛,这一切太酷了,太不可思议了——他把牛奶放下了,也把关于外太空的书放下了。嘿。斯塔克先生。他大声说道,声音以圆周率的方式贯穿了整个楼道,充满明日光辉。让我们去探索太空吧。


他们来到了一个房间,这个房间的内部被布置成了飞船的模样——飞行仪、大屏幕、面对着太空的窗口(虽然现在是面对着技术人员),嘿,太神奇了。“模拟飞行就在这里进行,今天你们将会体验各种在太空的突发灾难,为之后去太空的旅行做准备。”那一大群科学家说,边说边退出房间,“我们把起飞的时间,设定成了下午六点。二十分钟后你们将进入模拟飞行。”cool,彼得低声说。


于是二十分钟后——黄昏时分,他们正式从纽约模拟起飞了,巨大的太空船砸破大气层,和微颗粒似的尘埃一起亲吻太空,将地球抛之脑后。做的太好了!彼得悄悄想。在起飞时这个房间甚至也被模拟了撞破的声音和动静。但斯塔克先生在一旁悄悄说:也就这样吧。因此彼得选择闭嘴。但这仍然很神奇——彼得在船舱里边扭着太空步边四处看,尽管太空局似乎没有给他放MJ的意思。


“小心点。”斯塔克先生说。彼得听到了斯塔克先生的话,又在地上翻了个跟斗,灵敏地像六眼沙蜘蛛。kid。斯塔克先生不得不警告性地说。彼得才心不甘情不愿地停下来。一片飞石掠过,他们的模拟太空船如同摇篮椅般晃了晃。“cooool!”彼得将脸贴在窗户上,迫不及待地参观着静止的虚拟太空、项链般相串的行星和他自己的倒影(数字时代可以模拟一切,不知道能不能模拟一个钢铁侠。彼得嘀咕道)。


“嘿,这是灾难,可不酷。”斯塔克先生走过来和他一起看道,“不过这个景象还做得不错。”外太空的场景寂静又冰冷,没有一点声音,真空的呼吸平稳而令人无措。


星爵还给我说他们常常在外太空放音乐——这是要轰炸世界吗?斯塔克先生边嚼着橘子糖边说道。他注意着飞船上是哪里出了问题,白色的仪器覆盖下有危险迹象。(是的!他们今天是来体验模拟飞行出现的各种状况的!)彼得回过神来,也开始在飞船里跑来跑去——查找漏洞,彼得最擅长了。


嘿,你们在今天将会遇到45种灾难,尝试着解决和适应。扩音器里说。航天局把一切都准备好了,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不知道扩音器里是机器人还是工作人员?彼得边修理仪表器边想。天哪——彗星!Cool!一道光飞过。那是什么?彼得张着嘴巴跑过去,看见长长尾巴的彗星穿越北回归线。一千颗彗星从他们身边飞过。巨大的行星毫无声息。咚。远处一颗行星尘埃落定。这就像一个预告片,一个开端,故事的开头,灾难片激昂的片头曲,他们的糟糕模拟旅途开始了。


最先的灾难是他们的开关不灵了。彼得和斯塔克先生不得不一个个修理开关,像对待一盆盆栽一样用心。绿线是枝干、红线无用、蓝线致命。他们边换着电池边聊着天。斯塔克先生不知从哪里弄了收音机来放歌。80年代的歌,like a virgin之类的(彼得很喜欢!当然彼得最喜欢的还是动画主题曲之类的歌!),“touched for the very first time,like a virgin……”他们边唱边跳着舞,一起扭着太空步,飞船的角落此时传来“啄啄”声。听起来像什么爆破了。让他看一下。彼得弯着腰走过去,收敛蛛丝,一步、两步,像一颗弯了腰的行星轨道跳着舞。来吧,他说。他捉迷藏一样捉着错误,在白色的飞船里忽上忽下,捕捉猎物,影子般跟着声音,却又被斯塔克先生的脚步分了心。说到这个,他们不知道飞行到哪儿了?彼得探着头倒挂在窗户旁边,眨巴眼睛,想看一下飞船窗口外的景色。


哇————,你看,斯塔克先生,那颗星球离我们好近。他的脸趴在窗户上,对着星球上的河流、氢气和模糊的山脉说。这是哪里?哪颗星球?他们飞到银河了吗?


“kid,其实你对着的是观测人员的脸,他们在那里给我们调数据。虽然你看不见,但你趴的那么近会把他们吓到。”斯塔克先生咳了一声,朝他眨眨眼。


哦,真抱歉。彼得说,朝窗户笑了笑。你们好,早饭怎么样?会不会很辛苦。彼得说。我今早喝的是牛奶,牛奶很好喝,你们也该尝尝,你们喜欢什么牛奶?酸奶还是什么?我觉得新鲜的农场牛奶最好喝了。他把耳朵贴在窗户上,期待地等着回答,真空声之中,彗星一闪而过,然后呢,他好像听到了happy先生的低语:小子你再这样我就让他们把你弄下来。嘿。彼得赶紧把蜘蛛耳朵撤回来,挠了挠头,他仿佛看到happy先生的眼白像月球一样巨大无比。


但是没关系,彼得不生气,也不伤心,因为他现在和斯塔克先生共游虚拟太空,这太神奇了——但这不是让彼得最高兴的,他高兴的是,这些灾难,四十五种灾难,他都将和斯塔克先生一起经历。就像所有的春秋,所有的夏冬也和斯塔克先生一起度过了一样。虫洞、彗星、星球,每一个景象都将壮丽而毫无意义,他们将在太空中只有彼此(就像死星上的两个小伙伴!)而这些是彼得以前从来没有的。嘿。斯塔克先生。嘿,男孩。他们的每一个太空的早上和夜晚都会像两句永恒的诗。


斯塔克先生把一个关键部位修好了,啄啄声完全消失:““好了,睡衣男孩,告诉我你为什么这么兴奋?”他回过头问彼得道。彼得微笑着,嘴角像月亮一样列开。


彼得用蛛丝从天花板上垂下脑袋:“因为这一切。”他该怎么说呢?他也不知道怎么说。他的心稳健地在胸口跳着,斯塔克先生用一个微笑就可以使它飞起来。他的想法听起来太小孩子了是不是?两个人、只有两个人。灾难和困境对他来说都是滥竽充数。说出来一定会被嘲笑。斯塔克先生看了他一眼,没有深究。彼得松了口气。这时天空有流星飞过——一颗,两颗,炫目的,零零散散。他们的飞船发出嗡的很长的一声,接着完全安静了,又平稳地在宇宙河流里行驶了起来。门口亮起了绿灯,大屏幕上他们的地理位置由机器人的声音播报而出:现在经过猎户座——将有一大片流星飞过。


“看起来咱们可以松口气了。他们给我说过。经过猎户座是完全安全地,可能会遭遇流星群划过,但它的力量太小,不会冲击什么。“斯塔克先生边看着窗外边说。“睡衣男孩,去拿点点心来,我藏在那个角落里——对,就是你站的那块。咱们好好地欣赏一下这个景象,这阵流星过了,等会儿又要继续灾难了,让我们喘口气。”彼得听到了,他从天花板上跳下来,跳到地面上,假装没有注意到从窗户外传来的研究人员的声音(他的蜘蛛耳朵可敏锐了):斯塔克还藏了零食?他是仓鼠吗?


彼得的心随着他的一个跟斗颠了个倒。嘿,角落,开开门吧,我奉命而来,是古罗马的一名蜘蛛战士。柜子的背后露出了一个蓝角。彼得捏一捏它整个山体就开始雪崩。甜甜圈、薯片、冰淇淋。哇,斯塔克先生居然作弊提前藏了这么多。彼得不知道窗外的工作人员看到了会有什么脸色——嘿,钢铁侠总是我行我素。但彼得可管不着,他蹦蹦跳跳地跑到了斯塔克先生旁边坐下了。


这时飞船内部完全黑了。“我关掉了照明灯,看流星需要黑暗。”斯塔克先生说。彼得点点头,把薯片口袋撕开递给他。咔嚓咔嚓,黑暗里这声音仿佛怪兽。一切照明的东西都暗下去,他们两个像宇宙里的微尘。彼得边吃着甜甜圈边看着窗外流星如雨飘零。它们看起来和平常一点都不一样。它们不是一个小点或者两个小点,平滑两字和它们全无关系。它们巨大,洪流一样,组成A、B、C、D砸过太空,光芒像雨水一样滚动。一颗、两颗。它们呼啸而过,恰如白昼,将飞船照的一片通明。有点像警戒灯。彼得想。巨大的蜡烛般、年少的恐慌的证明。流星的喊声和一个班的歌声一样大。彼得静静地看着,斯塔克先生就坐在他旁边,所以彼得并不怕。安全。他处在安全之中。他咬了一口甜甜圈。


斯塔克先生。他悄悄地对他说。这个甜甜圈太好吃啦。


那当然男孩。斯塔克先生和他对视了,他的棕眼睛容纳下了一个彼得,他用薯片袋和彼得cheer了一下。


“斯塔克先生。”彼得朝斯塔克先生那里挪了一下,这样他们就足够贴近了,在一颗流星与另一颗流星的夹缝中,在飞船的同一块地板上,就是说,假如飞船解体了,他们也会可以像在飞毯上般漫游天际。彼得想和托尼聊聊天,聊什么都行。一句话、两句话,谈谈天气,谈谈他们自己。好了,彼得要说了,“斯塔克先生,我想讲一个事情,关于我体检的故事——我是在暑假前体检的,在学校,你知道的,许多人一起体检的那种。检查我的护士长可凶啦,就像非洲草原上的大象似的——”斯塔克先生嚼着薯片,他的手上沾着盐巴,他点着头示意自己在听。Kid,继续说。他的棕色眼睛淌在飞船里。彼得的声音越过流星朝斯塔克先生飞来,他们是在太空中互传讯息的两个旅客。


“她常常会让我喝苦药水,问许多刁钻古怪的问题,贴着我的仪器像是大象爪子。不过我从小到大遇到的护士长都那样,所以我习惯了。”彼得继续说,咽了一口唾沫,“哇,我真敬畏她。但是说起来,这次体检以后,发生了一件怪事情。就像过去好多次一样,护士长体检完后就要像扔蜘蛛一样面无表情地把我扔出去。但是这次在赶我出去前,她却叫住了我,对我严厉地说了一堆话——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学校出的什么新主意,但是可真怪。”


彼得咽了一口水,窗外的流星稀稀落落,它们飞过去了一大半。“她说——”彼得努力回忆道,他声音很轻,他看着斯塔克先生,“她对我说,嘿,孩子,我知道现在你也许困惑无比,你觉得好像一切都是虚无而又令人兴奋的。我是个过来人,所以我想对你说,你的一切,所有,完全的他妈的是合理的,你在青春期呢,你的一切情感都ok,喜欢什么人,想什么事,不管别人怎么说——去做就好了。现在想想可真怪,她为什么要说这话呢?”


彼得想把这个事儿讲给斯塔克先生听。尽管他也不明白为什么要讲。彼得总是想把一切事情讲给斯塔克先生听。他边讲边看斯塔克先生。他有点心虚,他怕斯塔克先生看出他自己的想法,但他的想法是什么呢?彼得自己也不明白。他嚼着甜甜圈,吸了一口可乐,细胞里的忐忑不安都在冒泡泡。斯塔克先生听了他的话,像是没什么反应,但他的棕色眼睛亮堂堂的,在飞船里像一条河,他似有似无地看了彼得一眼,只一眼,彼得就知道斯塔克先生明白啦,只是斯塔克先生不说。彼得现在开始后悔了。糟糕——糟糕,他为什么要说这个故事呢?彼得现在手里的甜甜圈味同嚼蜡。他一定明白了彼得自己也并不明白的事,因为钢铁侠无所不能。但是斯塔克先生看起来没有生气、没有躲避——彼得忐忑不安地眨着眼,蛛丝在他的身体各个角落窜呀窜。


“男孩。”斯塔克先生突然开口了。


“什么?”彼得回应道。他马上大声说。“什么什么,斯塔克先生?”咳咳。可乐从喉咙里滑了进去,彼得喝的太急了。咳咳。咳咳。他的咳嗽声甚至盖过了窗外流星的呼喊——流星现在差不多没有踪影了。屏幕上机器人完美无缺地报着灾难项目:下一个灾难即将来临,我们即将穿过史前之门,前方将有陨石雨——前方将有陨石雨——陨石雨。他们的坐标在宇宙里看起来像一根多余的头发。飞船“咯吱咯吱”地剧烈颤抖,和寒流高傲地斗争。


斯塔克先生说道:“你今年多少岁了?”他边吃边问道。他把最后一口薯片吞下去。然后按了按手里的遥控键,所有的灯刷的一声就亮了。最后一颗流星刷地擦亮夜色。它像粉笔一样投入了黑洞。


“马上十六了,斯塔克先生。”彼得说。马上十六了。没错。彼得在心里嘀咕道。虽然他才十五,但过几个月就会十六岁。十五岁和十六岁这么近,也没什么差别是吧?


斯塔克先生挑了挑眉:“那就是十五岁。”


彼得纠正了他:“十五岁零七个月。也差不多十六岁了。”


斯塔克先生想了一下,沉默了,彼得变得有些忐忑不安。过了一会儿,斯塔克先生才说话了。故事讲完了吗?我要去修理东西了。他若无其事地说。转移了话题。不好——彼得的心被窗外的什么狠狠撞了一下、两下。斯塔克先生。他想喊他。却不知道做什么好。彼得的心被可乐冻住了。斯塔克先生看向天花板。嘿,天花板有个漏洞,我们也要修一修。斯塔克先生说,站了起来。此刻有一只野鸟啄了彼得的神经一下。成人的拒绝方式就是转移话题。彼得好像听梅姨说过。尽管彼得没彻底明白托尼先生拒绝了什么(他有一点点懂,又不是特别懂,真糟糕)。


彼得的心又被吹风机剖开了,哗啦啦地吹上一阵,那些可乐就从心口喷涌而出。彼得觉得喉咙开始难受,鼻子有一些酸,他好像明白斯塔克先生的意思了。但是他不能说,因为成年人的回应方式就是也假装若无其事。好的好的。彼得说。他尽量让声音听起来正常,可这嗓门——他自己知道,就像吹了一个泡泡糖,然后啪地一声破裂了。彼得就是那个泡泡糖。彼得的眼睛咕噜噜的,不好,要沸腾了,可乐要涌出来了。让我来做吧斯塔克先生。他想从斯塔克先生手里借来工具,修理一下天花板,让眼睛冷却一下。你是超级英雄、蜘蛛侠,彼得,不可以……绝对不可以……


斯塔克先生若无其事地递了一把工具给他,接着朝门口走去。那你来吧,我去看一下其他的。他说。


广播里传来了无穷无尽的声音:下一个灾难……陨石雨……即将来临。一阵轰隆隆的声音从真空中响起来了,就像一阵将至未至的暴雨。但彼得却听不太清楚,所有的声音都是从很远处传来的一样。没有什么彼得听得清楚。彼得听见的唯一声音就是斯塔克先生走出去的声音。彼得拿起修理工具,从角落搬来椅子,穿过他们吃剩的垃圾旁边,登登登地爬上了椅子。好好修理。他想。一种沮丧感从胸口涌出来。他的眼睛咕噜噜的更加厉害了。暴雨要来了,彼得的心口也要决堤了。他从眼角偷偷地注视着斯塔克先生——嘿,他马上要走出门口了。那么等一会彼得就可以用衣袖擦眼睛了。斯塔克先生的背影明明只有几步,却遥不可及,就像中间隔了一个绿巨人,外加一整条银河系。彼得想。早知道他就不说了,什么也不说。


“嘿,男孩。”斯塔克先生突然转过来,朝彼得说道。彼得“唔”了一声。怎么了斯塔克先生?彼得说。他们两个对视了。斯塔克先生看起来又温暖又沉重。他的棕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着彼得,穿过了彼得的心。斯塔克先生有些苦恼的样子。彼得想说,没关系,斯塔克先生,没关系,你是成年人。但是彼得说不出口,他呆呆地等着斯塔克先生说话了。


很显然地,斯塔克先生也注意到彼得有哪些不对了。但他没有指出来。斯塔克先生只是咬咬嘴唇,然后释然又温柔地叹口气。


“快点长大吧。”斯塔克先生说,他的声音轻的要命。什么快点长大?彼得呆呆地听着,可乐咕噜噜地在心口流下来。他眨巴着眼睛,感到液体在四周泛滥,眼睛里的斯塔克先生头次那么清晰。


斯塔克先生又重复了一遍:“快点长大吧。”他说,“等你长大了……”等你长大了怎么样呢?但斯塔克先生没有再说下去了,他只是朝着彼得眨了眨眼。就像所有事物都在彼得的脸上、彼得的眼睛里。


还有,你的故事也很好,我很喜欢——kid,你知道。斯塔克先生说,他语气故意放轻松,甚至还做了一个手势以显示他自己的放松。话语末尾时他轻轻咳嗽了一声——看起来有些手足无措,羞涩?彼得可不可以这么说?斯塔克先生的盔甲这一刻全部破损了。现在的他是真实的他。彼得尽力地看着——头一次——这样的斯塔克先生。斯塔克先生的棕色眼睛亮亮的,他看起来像在吻着这个世界。


但斯塔克先生没有给彼得多余的机会,他的羞涩一秒就消失了。之后他又变成骄傲、自信满满的托尼.斯塔克,他朝彼得比了一下彼得手里的工具,快速地说。好好修。他说。然后就转身走了。


彼得愣了一下——他不明白,又好像一下就懂了,就像他说那个故事时候一样。窗外的陨石雨还没有来临,却在彼得的心里提前下了下来——彼得愣在天花板上,眼泪咚地一声落下去,整个身子却是要飘出外太空。他想说话,但结巴了——他颤抖着——他明白了些什么,他要说些什么——但他该说什么呢?他心口的可乐忽然又快乐地冒气泡了!后青春期悄悄对他说:祝贺!嘿。有一个吻堵住他的胸口,一种满足感吞没了眼泪,使他的胃胀胀的。


斯塔克先生、斯塔克先生。他对着斯塔克先生的背影说。大声地,彻底地。我会长大的,很快地,绝对会!


斯塔克先生头也不回地,朝彼得挥了挥手——说明他听到了。


kid,别啰嗦了,修完我们还得迎接下一个灾难呢。他说。


彼得点了点头。知道啦史塔克先生。彼得说。然后他的声音低下去,咕噜着对自己承诺:“绝对会,一定会。”他低声说。边抹着眼泪边微笑了起来。


而这时——在真空之中,将至未至的陨石暴雨,伴随着彗星,终于快乐地下下来啦。而彼得听到,第一颗陨石,也在他的心中,落地了。它说:托尼.史塔克和彼得.帕克,经历了三百万年的漂流,终于到达了死星,而这个世界上,再没有比这更好的事啦——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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