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飓风(德哈/一发完)

*3万多字,最长的一篇德哈。

*很多地方写的emmm,但是有一些地方我自己很喜欢。

*稍微有一点GGAD,请注意。

*大家观看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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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哈利.波特静静地躺在沙发上,他没有醒来,他头发上全是泥渍,金黄色的伤口遍布全身。他呼吸,呼吸,像只巨大的吸管般静止在原地,他动也不动,任由赫敏和罗恩坐在沙发旁担忧地观察。麻瓜电视里主持人面无表情地播报新闻:“约克郡的公路被蹊跷地损毁……”德拉科走过去,关掉它。一道阳光瞄准他的手,他冷漠地拍掉。麻瓜,这里全是麻瓜。他踱步到窗户旁边,从窗帘的缝隙里打量人群。咖啡味、晨起后特有的污渍和露水混合的雾气、唠唠叨叨失去理智的语言,潮热。他想。掉在地上肮脏羽毛般的《预言家日报》匍匐在他脚下,“庆祝黑魔王归来”的字眼尽情闪烁,欢呼的食死徒几乎像一场黑色狂潮,“哈利.波特,令人嗤笑的战败者”。他踩过去,将这一切隐藏在他黑色皮鞋间,欢呼声便被谋杀。


“邓布利多答应见你了,马尔福。”一个女人从门里钻出来,露出她黑色的眼镜、几日都没洗过的头发。但是德拉科知道他也好不到哪里去。他的长袍上长了一颗甲壳虫,而他昨天才发现。他的金发如同被路灯映照的下水道的斑纹。他深吸一口气,朝女人点头,大步离开布满紫外线和呜咽的房间,将最后一眼分配给哈利.波特金色的伤口,仿佛它们是耀眼的闪电。当治疗室的门最终紧闭,他心中的暴雨倾盆而下。


他穿过走廊像穿过时间。他几乎活在噩梦中。他每走一步,心中的疑问越发强大。这是真实的。唯有瘫倒和沉睡在走廊上的巫师提示他这一切。纯种、混血、麻瓜出身。格兰芬多、拉文克劳。手握独角兽魔杖、樱花木、橡木。当某人翻身时嘴里发出呜咽。这里像个怅然若失的游泳池,失败将他们聚集在此地。德拉科的手臂隐隐作痛,被钻心剜骨的苦痛让他从迷宫中钻出来,头顶暴雨继续前行。三个月前,他们和伏地魔在霍格沃兹决战。他想。仅仅三个月前,死神在他们面前,伏地魔也在他们面前。选我们其中的一个吧。死神微笑着说。但他们哪个也不选。哈利站在他们所有人面前,朝伏地魔举起魔杖,他的身前是食死徒,身后是人潮。伏地魔手中一道绿光闪过。阿瓦达索命咒。德拉科不用听他喊就知道。一秒以后,哈利倒下了,绿光竭嘶底里地刺过他的身体,他的伤口一片片都是金黄色。不。德拉科说。不,哈利。耳边的嗡嗡声像直升飞机割开他的脑袋。


走廊最前面一盏灯昏黄地照亮暴雨之地,就像唯一一点光明。福克斯的雕像向他鸣叫。德拉科低着头继续走向前,时间像鞭子剥削他的过去,他的故事不堪一击。


不,哈利。许多人的声音杂乱地响起来,在浮冰里下沉,震碎漂浮的咒语,但是他们明白那最终都将失落在发亮的深渊里,一切毫无用处。天上的云雾降下来,压在他们脑袋上,罪与罚再次袭来。伏地魔得意地看着他的作品,他的背后是闪电和摄魂怪。他说,臣服,臣服是最重要的。食死徒们重复道,臣服是最重要的。低低的呐喊从天上垂怜,大网撒下,所有人被锁定。摄魂怪和四面八方的魔杖遮盖他们。暴雨下下来了。


德拉科敲响了门。咚、咚、咚。请进。邓布利多说。光明流泻出来,时间转变了主意,重新亲吻他,鞭子成了吻。说出你的故事吧。它劝服道。德拉科走进去,关上门。故事掉下来。


在暴雨中他们被关进了阿兹卡班,但这不是终途。进入阿兹卡班的第三天后就发生了暴动,由狼人和马人组织的。邓布利多在暴动中从天而降,带走他、格兰杰和韦斯莱——还有没有死却异常昏迷的哈利。死咒始终没有打败他,每一个食死徒都想在他的闪电伤疤上踩上一脚。我能做什么?逃走的路途中,他们问邓布利多道。但是邓布利多什么也没有告诉他们。砰。魔杖的光芒像吊灯爆炸,食死徒在身后发射咒语。砰。他们幻影移形,食死徒的手牢牢抓住他们的腿,紧的像树干的寄生虫。砰。韦斯莱用咒语杀死那只手。手松开、枯萎,食死徒的脸像融化的骨头。旋转门在他们面前展开,干燥的白色包裹他们,人来人往,灰色而诡异,许多人不看他们就直接掠过。“欢迎来到临时’反对伏地魔’秘密基地。”邓布利多宣布道,他眨眨眼,“需要你们的时候我会告诉你们。”他说完就消失在白色里,只剩他们惊奇而悲哀地打量,就此坐定,仿佛逃过恐龙大灭绝的稀奇生物,哈利.波特则在沙发上沉睡,成为一块透明的化石。


德拉科朝邓布利多点点头,按照他的示意坐在破旧的沙发上,和刚刚重生的福克斯对视,它光秃秃的,像只奇形怪状的浆果。


时间从记忆里旋转而来。它跳跃过讲话、夜晚,但仍无可避免地碰触到某些喇叭,他们在德拉科的海马体里大吵大闹——过去的记忆里有人走来走去,他们说话。“伏地魔有七个魂器。我们消灭了其中的六个,但是我们仍然疏忽了,当我们和他对决时,还有一个魂器没有被消灭,就是藏在有求必应屋的拉文克劳的金冠——这才导致了我们最终的一败涂地。”有人沮丧。“我们完蛋了——彻底完蛋了,巫师界的未来——救世主被死咒击中,陷入昏迷——”。“时至如今,还有什么办法呢?我们连魔法世界也不能回,只能藏匿在麻瓜之中,假装仍有生机。”猫在他们之间走来走去,不满意他们的回答,轻盈地跳到沉睡的哈利.波特旁边。当他们全部寂静时,窗外的路灯因使用时间过长发出嗡鸣,隔着玻璃看他们像看一个绝望的长镜头。赫敏抱起猫,她庄严地说话。“假如在座的各位有谁想把责任全部推卸在我昏迷的朋友身上,那请记住,他比在座的各位都要勇敢,他没有变成懦夫,从来没有。”还有办法吗?还有吗?没有人知道。他们都沉默了,空气里尽是弥漫着绿色的颗粒状的哀伤。他们都在等待死亡,又或者是邓布利多。但邓布利多只是靠在椅子上沉思着,他月牙形状的眼镜此时也不再闪烁,每个人都窒息着等待他的回答。说吧我们是生还是死。他们盼望着峡谷里升起的太阳。邓布利多的胡子动了,他庞大的身躯从椅子上攀登起来,他身体的一切随着他的话语即将到来的唐突而出变得颤栗。每个人都举起了双手。说吧,圣人,给我们黎明。


福克斯的鸣叫刺穿了德拉科的思绪,他回过神来,正视着坐在他面前的邓布利多。“我想我已经知道你找我是怎么回事了。”邓布利多说,他微笑着。德拉科觉得那微笑的含义十分模糊。他不知道怎么去破解。邓布利多的嘴巴隐藏在他羊毛般的白胡子后,月牙眼镜挡住眼球,唯一能被照片冲洗的即是一道道鳄鱼般的皱纹。德拉科点点头,他的海马体迅速在过去眼睛拍下的照片里搜索。不对,不是这个。不对,也不是那个。暴风雨停息了,时间凑上前来,帮他一起寻找一段言论。那段言论夹杂着猫毛、泪水和决心,也许还伴随一声猫叫。啊,找到了。


“我有一个办法。”邓布利多说。人们看到了黎明。他们饥渴地凑上前去,堪比在太平洋上漂流了三十天后获救的人群。“用时间转换器——改变过去的事。”


赫敏是人群里唯一冷静的船员,她按住试图要趴在哈利脸上的猫,问道:“可是教授,时间转换器不是全部损毁了吗?”


邓布利多答道:“格兰杰小姐,实际上——也许,我有损坏的一个——这是违规的,但是不能算太违规,因为它已经坏了。”他亲切地眨了眨眼睛,微笑了起来,“但是即使是坏的,它也拥有一点魔力,能回到过去,即使是五分钟。但你想,五分钟能做什么呢?什么也不能做吧。也许我们只能偷偷地溜进某个地方,改变某个事件,仅此而已——比如,我觉得拉文克劳的金冠不错,也许我——你们懂吗?”他停了下来,嘴里像是塞了块铁圆环。


“但是教授,时间是危险的,不可控的,它操纵着我们的记忆和未来,试图去改变和挑战时间也许会造成不可估量的影响。”赫敏继续提问道。猫不耐烦地咬着她的手指头,她却因为专心致志而毫无反应。她固执地说道,“灵魂也许将在飞灭的时间里破碎,假如时间停止,他们必须在缝隙和洞穴里流亡——”


“我知道。”邓布利多宽慰地叹息着,“可我们没有别的办法了。”他说道,用利剑一样的眼神环视着人群,“假如你们谁想要帮助我,请告诉丽小姐。她会告诉我,我们可以在我的办公室里畅谈。有谁在我的协助下回到过去,改变和重写历史,我将感激不尽。”人群密密麻麻的,利剑扫到谁谁就不安,当邓布利多低下头时,他们如释重负地喘气,从利剑上爬下来,沉默的光重新普度众生。


头顶的灯光足够昏暗,窗帘缝隙里的阴影打了德拉科一下。他回过神来,太平洋雨水的幻觉离去了。福克斯一眨也不眨地盯着他。这里不再是治疗室了,哈利.波特还没有醒来,他在沉睡,绿色的眼睛藏在石头眼皮下。德拉科自己的手指脏兮兮的,触碰哈利会给他留下轰隆隆的细菌。哈利不知何时会摆脱金色的伤疤,所以现在是他坐在邓布利多面前,独自挣脱浪潮,身边一个人也没有。德拉科抬起眼睛,答道:“是的教授,我明白,我愿意。”他想碰触哈利,但是他还在沉睡,怎么叫也不会醒。哈利.波特,左颊有不明显的雀斑,腿上的伤痕像日本地图,当他倒下时金色的伤口从皮肤上迸发,而德拉科知道那摸上去是暖乎乎的,吻上去时会闻到潮湿的雨水味。“是的,我愿意试一试。”德拉科再一次说,“请把时间转换器给我,我愿意回到过去——改变那——”


“金冠。”邓布利多说。


“是的。金冠。”德拉科重复道。


“为了哈利?”邓布利多说。


德拉科苍白的脸红了,他停了停,用冷漠的语气说:“为了爱。”


邓布利多眯着眼睛,看了他良久。一只蝴蝶从窗口飞进来,盖在邓布利多的手上。邓布利多任由它微微地颤抖。当蝴蝶飞走的时候,邓布利多突然说道:“德拉科,你知道吗?一只蝴蝶,像它这样的蝴蝶,在南美洲亚马逊河流域热带雨林中生活,它偶尔扇动几下翅膀,可以在两周以后引起美国得克萨斯州的一场龙卷风……麻瓜称之为蝴蝶效应。而我们,把它叫做蝴蝶飓风。”他从他的抽屉里取出一只怀表,他的手贴着一层烧焦的黑色,像一只巨大的蜥蜴。怀表寄居在他手里,德拉科不合时宜地想起舞女。舞女环绕在银管上。指针颤抖着,一千只看不见的蝴蝶随它而动。德拉科用手握住它。蝴蝶死在他手中。取而代之是时间,流动的时间。他站在时间浪潮里,和邓布利多对视着。邓布利多的脸变得遥不可及。


“那么,我想,你已经在蝴蝶飓风里了。”邓布利多说道。


“去吧。”


(2)

德拉科发现他不能动弹。他被人群环绕着,他们组成黑色的蛾子标记包围他,德拉科刚开始以为那是食死徒,后来发现是蝴蝶。黑色的蝴蝶,翅膀上有斑纹,嘈杂而凶恶。“你从哪里来?”他们问他,朝他眼睛里塞硬币。德拉科后退,那些硬币上印着伏地魔、大蛇。“波特。”德拉科喊道,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喊。他刨开一只只蝴蝶,从多的惊人的粉末里寻找他。但他的声音被蝴蝶湮没了,谁也听不见。“哈利。”他再次喊,站上凭空出现的桌子,对着扑腾的黑蝴蝶。伏地魔的遗孀抬着棺材走过来。金色的棺材,里面铺着卧轨用的红布。哈利从棺材里坐起来,和他遥遥相望。“你叫我吗?”哈利说。“是的,我叫你。”德拉科说,“你去哪儿了?”


“我不是昏迷吗?你怎么不知道?你是不是德拉科?”哈利生气地说,他的衬衫上是被咖啡打脏的污渍,他的头转呀转,活像个俄罗斯娃娃,无名的蒸汽包围他。


“我是德拉科。”德拉科说,他补充道,“德拉科.马尔福。”


哈利命令道:“那么,告诉我,我和你的故事,我一样也不记得了。”


“那太长了。”德拉科回答道,但他还是顺从了,“我们三年级认识的,在霍格沃兹学院。我是斯莱特林,你是格兰芬多。我和你的好朋友罗恩打了一架。你为他报仇,也来打我,但我们打了个平局,彼此认输时嚷的像苍蝇一样厉害。我们接着成为了好朋友,酗酒、破案、在有求必应屋里胡闹,无所不作。有一次你吻我,有一次我吻你,你咬了我的舌头,我呢则差点掐死你。后来我们在水果罐头和闪电夜晚的见证下相爱了。也许相爱了,就是那么回事吧。你说你爱我,但是魁地奇球赛永远不愿意输给我。虚假的爱。接着是战争——”他突然停下了,他意识到自己陷入一个大漩涡,无数条线段,震耳欲聋地发出三味线的鸣叫。他在后退、后退,下陷,哈利在棺材里面无表情地看他。接着时间飞速地流动,好像末路。时间被压垮,磨坊把它挤压成尖叫的高耸入云的金色向日葵。滴答、哐当,耳朵中藏有钻石矿。德拉科的手快融化了,时间的缝隙企图偷走它们。一下、两下、三下。连呼吸都静止。德拉科闭上双眼,直到滴答、滴答、滴答,只剩他的钟表在发声。这是个梦。一个幻觉。他突然想。时间转换器运作时可能会使人产生幻觉,现在他在时空转换中。


他又等了好一会儿。直到金色和亮片似的斑驳完全消逝,剩下呼呼的云声和黑暗。接着,慢慢地他的眼前亮起来。时间失去电源,扇叶停止转动。他踩到了某块有着实感的地板上,时间转换器握在他手里。“嘿,德拉科。”一个熟悉的,但更青涩的声音响起来。哈利.波特。他永远都认得这个声音。他想,该死的一九九八。他真的回来了。再无前路的真实世界。去他妈的,一九九八。


“嘿,德拉科,你在想什么?我们该出发了。”他睁开眼睛,看到镜子面前,一九九八年几个月前的哈利.波特正固执地喊着他。这让德拉科感到奇妙的眩晕。嘿。哈利.波特。时至如今,再看到哈利,简直像一场梦。十八岁的哈利、一往无前,还没有沉睡,手臂上除开叠满灰烬的衣服外空无一物,金色伤疤消失不见,脸颊上的闪电型疤很愚蠢,伴随着吐字劈向不同之地。我回到过去了。他在我面前。是真的。德拉科的心快速地跳起来。该死,现在可不是时候。他警告自己道。


而一个更瘦削的德拉科出现在哈利身后的镜子里——他自己。三个月前的模样,什么也不怕,头发整整齐齐,手上没有污渍,傲慢无礼,没有因哈利的昏迷而忧心忡忡。他无疑回到过去了。“我不知道时间转换器还能一齐转换回人的面貌。”德拉科边看着镜子边嘀咕道。但哈利没有听到,他只是喊着他。德拉科站起身打量四方。霍格沃茨,大理石地板、一望无际的长廊。哈利.波特身后是破碎的窗子。最后一战,失败之战。德拉科记忆的列车在这里停住了,发出尖锐的警告——金冠,你是回来毁灭金冠那个魂器的。


我没有想什么。德拉科回答道。


哈利仍然奇怪地看着他。他说着,那好吧,德拉科,我们该走了。说话的鳞片布满困惑不安。他活着,没有昏迷不醒,而且在说话。德拉科想。他们正向左走、接着将会向前走、拐弯。空气里是火药和爆炸过后的味道。德拉科没有动,他站在哈利后面。哈利的头发卷曲着,一根根塌拉在脑后。德拉科看着,情不自禁地碰了碰它。这下哈利转过头来了。他站在破裂的石头上,啪——啦。当四肢动时骨头传出声音。德拉科,你——你在干什么?你今天很奇怪,我们马上就要去伏地魔那里了。哈利问道。他有些结巴,尽管战争使他的表情溃烂了,但他的羞涩一览无余。


滴答。滴答。时间转换器响个不停,五分钟。它尖叫着,我们只有五分钟。


“我是想说,你先去吧,我还有事要做。”德拉科犹豫着,对哈利说。他不知道哈利能不能明白——但他得赶紧去有求必应屋,跑着去,飞奔着去,为了他。德拉科朝后指了指,同时他意识到之前食死徒的一道钻心剜骨无形地渗进了他的灵魂。他的舌头刺痛,手臂也是。哈利的表情有些变化,但那马上因为紧急事态消失了,德拉科说不出那是什么。他冲他露出了一个安慰的微笑。“那你去吧,我去找赫敏他们。”哈利轻声说,有点像一个空心球从楼梯滚下来了,他眼睛里泄露的信任使德拉科的内脏没有那么痛了,轻飘飘的,堪比羽毛之雨。德拉科上前去抱了抱哈利,哈利的脑袋蜷缩在肩膀上,他们能够听到彼此呼吸。干完这一票,你不会再有金色伤疤了。德拉科在心里发誓。毕竟闪电型伤疤就够蠢了。他默默补充道。


“还记得我们四年级时怎么说的吗?”德拉科问道。


“午夜见、等会见、一定能见得到。”哈利回答道。


“信守承诺。”德拉科说。


德拉科放开哈利,朝后退去,然后跑了起来。他记得这场大战的每一个细节,记得霍格沃茨的每一条小路,因此穿梭不太难。滴答、滴答,只是时间在吼叫了,没有几分钟轮船就得发动。快一点,像赶上金色飞贼一样赶上去。


楼梯、楼梯。霍格沃兹的楼梯有千变万化,八楼像哈利的吻一样遥不可及。满地的食死徒和逝去之人包围着他。德拉科不得不穿过咆哮的白色幽灵和画像。“除你武器!”他打中翻滚的食死徒,画像在食死徒的冲击下掉下来,正好砸中爆破的长廊。家养小精灵从他旁边尖叫着跑过,每一个看起来都是多比。德拉科试图使自己超越时间之神。八楼。八楼。他听到后面有人追上,听上去是高尔和克拉布。他跑入八楼,身后的咒语声比深夜的火车还震耳欲聋。他走过一次、两次、三次长廊,在长毯面前转了三次,棒打巴拉巴的巨怪目不转睛地盯着他。时间滴答、滴答,砖石矿在他的脑海里又响了起来。金冠。金冠。他想,努力地想,砸碎一公里中的爆炸声、哭泣声。只剩下金冠。我需要它。他再次想。一道光滑的门出现了,就像是天堂之门。高尔气喘吁吁地追来,他的魔杖抬起来,嘴张成O形,一道缓慢的光从他的手掌中汹涌而出,他在半空中弹跳起来,像荷尔蒙失调的孟加拉虎——要和德拉科做斗争的不止是时间。德拉科“哐当”一声打开有求必应屋,他视死如归。


金冠离他有十步那么远。嘀嗒嘀嗒嘀嗒。时间和高尔从空中抛下天罗地网。我该怎么办。德拉科想。我没有办法了。时间和人都想要扼杀我。金冠是遥不可及的明日岛。


但是你可以烧了它。有个声音提醒他道。


烧了它。他想。咒语很简单。《黑暗力量:自卫指南》第三十二页第四行。他在丽痕书店偶然翻到。咒语就在舌头上。


滴答。滴答。尖叫声、爆炸声。“厉火!”德拉科在爆炸声中喊出咒语。魔杖在突然升起的飞云里变成了一根毫不起眼的树枝,液体从树枝里流动而出,黑色、深不见底。它攀登、吞噬,在越跑越快的时间里坠入白色的大门。黑色的火焰从天而降。它在亮晶晶的时间流动里越发模糊。高尔慢慢消逝。时间终于开始转动,最终在德拉科眼里留下的火焰,看起来像哈利的嘴唇。无尽的时间、白昼和黑夜。


时间歌唱道:现在,去未来吧。



(3)

一九九八年九月三日  天气阴   


天气阴,下午时下了点小雨。已经过去两个多月,但我依然不能忘怀。决战,你知道我是指那个。想到伏地魔没有死还在逍遥法外,我就感到头痛,也许我该吃两片止痛药。但那有什么用?魔法界恢复了虚伪的平静,魔法部长只字不提霍格沃兹的牺牲。能过一天算一天。人人都在粉饰太平。罗恩染上了酗酒的毛病,每天晚上回家我都能闻到马丁尼、威士忌、水果酒在杂交,但我不怪他——哈利还在医院里昏迷。罗恩看报纸,对《预言家日报》冷笑不止。“’无用的霍格沃茨’——他们就这样评论我们的牺牲?魔法部做了什么吗?”哈利没醒,始终没醒,我难以自制地在他床边哭了几天。


这都该怪马尔福不是吗赫敏?金妮咬牙切齿地对我说。哈利总是相信他,盲目地相信,爱情就像腐烂的水果,即使蚂蚁爬上身也浑然不觉。她坐在油腻的餐厅里对我这样说,风扇转呀转,消耗着无所谓的电力。马尔福在决战那天没有陪在哈利身边,他溜到八楼去了,有求必应屋。赫敏,谁知道他干了什么?总之有求必应屋烧了起来,大火像破天的窟窿,残存的十八世纪的灵魂被惊吓个没完没了,仿佛它们是烤玉米似的。你记得吗?我反正记得,神秘人就在那个时候偷溜了。当他回过头看到火光时,他像想起了什么,气急败坏地逃离了,他们猜是马尔福给他发送了什么信号让他意识到不对劲,我说也是——总不可能是伏地魔终于想起他忘带了他的鼻子了吧?临走的时候,那个婊子贝拉还偷偷使了阴招,给了哈利什么一招——他到现在都没醒来。她边说边用番茄蘸着十字面包。但我觉得她吃不下去了。她在哭,偷偷地哭,她爱哈利不比我们爱的少。


我咬着牧羊人派,小心翼翼,以免把《国际保密法》打脏。德拉科.马尔福。想到这个名字我心中的磁铁便失灵。大战以后(尽管实际的大战没有发生。),魔法部因为伏地魔逃脱气急败坏,害怕食死徒再起波澜,因此对巫师做了一次清洗,把潜藏的可疑的“食死徒可能者”揪出来,关进阿兹卡班。本来可能没有马尔福,完全没有他,但由于他的临时失踪引发了广泛怀疑和不安,魔法部的司长为了保住职位也把他押进了阿兹卡班。“重大嫌疑。”司长点燃了一只雪茄,对我解释道,他玩弄着他已经生锈的戒指,不肯抬头赏光我一眼。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德拉科毕竟是斯莱特林,你知道,投机者,热爱享乐,无人知道他是不是在那个节骨眼出卖了哈利,尽管我以为他不会。


风扇还在我们脑袋上转呀转,像个巨型噩梦。我蘸着番茄。黑布丁、炖松鸡,唯有它们提醒着我我还活着。旁边一个女歌手在唱歌,乌拉乌拉的,不好听,听起来和阿兹卡班囚徒的呜咽一样。是的——我今天去过阿兹卡班了,见过马尔福。但我不敢告诉金妮。这是个绝对机密。当时雨很大,针尖般刺入我的皮肤。我走进去时摄魂怪正飘过我身边,它奄奄一息,由于没有快乐提供电力而熄灭,在空旷的监狱大堂里行驶着太空步。马尔福——德拉科和我会面,我刚走进牢房那群魔法师就把门骇人地甩上。他看起来很好,也很不好,他的脸像往常一样苍白,眼睛里的傲慢仍然一如既往,但他看起来没什么精神,有一种微妙的懊悔追随着他。


下面,我将说一件事情,这件事我觉得很离奇,因此我不知道向谁去说,它在我的舌头上融化,又被我独自吞回,此时正随着牧羊人派在我胃里团团打转。我就像个走投无路的《太阳报》的编辑,还是娱乐版块的。我们的对话使我自己都难以置信,它听起来简直是时空谜语。德拉科,狱中的德拉科.马尔福对我说,他想见邓布利多。我听到时目瞪口呆,我差点笑了起来,我说,你在说什么?我的声音高的像G调。那不可能,你不可能见到邓布利多,而且你找他干嘛,为什么不问问和哈利相关的?我又说,你是不是一早就想害他?你跑去有求必应屋是为了做什么?给伏地魔通风报信吗?我的声音很尖锐,也许吓着他了,但我不在乎。他的情绪明显因为听到哈利的名字低沉了。他说,我绝不害哈利,我永远不会害他。只有提到哈利时他的傲慢才会被切割开。


他又犹豫了一会儿,盯着我背后墙上的基督像,头次盯着般的盯了好久,他可不信神。我们之间有大段的没法切断的沉默。他任由沉默不断地洒下来,直到它湮没了我们的脚脖子他才再开口道,格兰杰,我想告诉你一件事情,我不知道向谁说了,我必须见到他,但你不一定会相信。


是的,那是我这一辈子听过的最光怪陆离的故事。我差点以为我误入了剧场还是什么。窗外的雨这么大,我该给自己醒醒头脑了。你猜德拉科对我说了什么?我听的时候以为自己卷入了龙卷风。德拉科对我说,他是从另一个时间线过来的,在他的世界里,由于魂器没有被完全消灭,伏地魔赢得了胜利,我们像奴隶一样逃窜入麻瓜世界,分头躲在马赛、帕萨迪纳、箱根或者维哥。邓布利多领导我们,哈利则陷入了重度昏迷,唯一能取得胜利希望的方法即是利用时间转换器改变时间线上的事件。而他,则是被选中了做这件事的人。


我盯着他,笑了起来,感觉晕眩,仿佛有几千克苹果酒在我身体里流动着。他的话是隐秘的橙色,在大海上引人注目。我说,你在逗我吗。这太扯了,像个神话故事。我想他是不是开我玩笑,于是板起脸来让他说实话。但是他端正地坐在牢房中,疯了般正经地盯着基督。他说,我说的就是实话。在那一秒里,我的脑海涌过数万种可能性。他疯了、想要借我逃出阿兹卡班、德拉科是救世主或是住在第六病室的头号病人。毫无疑问他在异想天开,或者装疯卖傻。我最后判决道。你别想就这样骗我。我对他宣布道。


然而他仿佛早就料到了我的反应,并不为我的古怪神情所动。他只是一动不动地看着我,神情和看基督像没什么区别。“假如我是装疯卖傻的话,那你为什么不让邓布利多亲自审判我呢?”他问道。基督像。德拉科。此时他们成为并排的兄弟。格兰杰。他说道。语气平静,没有发疯的表现。格兰杰,我说的一切都是实话。


我深呼一口气,问他道:“那你有证据吗?”我玩着手中的笔,尽力忽视监狱的腐烂的气味。


他摊开他的手,时间转换器金灿灿的,链子环绕在他手掌上,因为他的汗液变得很亮。我假装不在意,把视线移开。这是一个精神病人的喃喃自语。没什么时间转换器,骗局而已。那不是真的时间转换器。没有时间转换器。


但是你知道。心里有个声音反驳我。听起来像我自己。你知道。它说。——三年级的时候,你不是就利用时间转换器和哈利一起救了小天狼星吗?你怎么可以把它当不存在?那个时间转换器不和这个一模一样吗?金的绚烂、金属质感,滴答、滴答。一转动就会时间畸形。


我抬起头,用最严厉的语气说:“那么——告诉我,邓布利多为什么选择你来做这件事?”


我不该问这个问题的,他马上皱起了眉头,变得和往常一样傲慢了(我猜这就是罗恩讨厌他的原因):“因为你要照顾哈利,而韦斯莱是个蠢货。”


我靠在椅背上,问道:“为什么我要相信你很有可能是心血来潮——或是假的疯言疯语?”


他坚定地,动也不动:“因为哈利。”


我仰起头,这次是我盯着基督像了。我的指甲扣着我的皮肉,也许——可能——微乎其微的可能是真的——我的理智对我说,它让我去听听他说话——嘿什么理智,现在已经够疯狂了。我不能相信。我想。


我说:“我还是不信。”


他说:“我不需要你信,我唯一想要被哈利相信——现在加了邓布利多。”他仍然很平静,语气没有波澜。


我感到疼痛——我真是发疯了。我想。


我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问他:“所以你就想要——?”


“见邓布利多。”


赫敏停止了写日记。门口传来响动。暴风雨和火焰夹击门板。她放下了笔,走过去把门板垫个结实。一只蜗牛顺势爬了进来,它的背壳正如这个堆满了灰云的暗夜。赫敏看了看表。滴答、滴答。猫头鹰从阳台飞进来。


邓布利多接到了她的短讯,此时应该已经去拜访阿兹卡班了。她想。


今夜真冷。


“教授,你愿意相信我?时间转换器——之类的,我讲的故事?”德拉科直起身,从地板上站起来,问道。他苍白的脸在夜色中暗沉沉的。


“记忆是虚妄的,我们只需要一点点东西就可以操纵它,我相信你没有撒谎——事实上,我记得另一条时间线上的你。”他看着德拉科困惑地动了动,又补充道,“但只是也许,也许我又可能记错了呢。”邓布利多回答道,他的眼睛隐藏在月牙眼镜后,德拉科怀疑他是在微笑。“所以,据你所说,我想——这条时间线,不是你想要的结果?”


“恐怕我最想看到这种结果。”德拉科彬彬有礼地讽刺道。


“您是为了——”


“为了消灭一个魂器而来。”德拉科补充道。


“但您发现,即使您消灭了,也不如您所愿。在那个世界里我的期望没有完成。伏地魔没有死,哈利仍然陷入昏迷。”邓布利多说。德拉科没有再接下去,他不耐烦地把眼光投向一本图书,假装对上面的东西兴趣十足。尽管它们只是无意义的“1100010”。他手握着金表。时间滴答、滴答、滴答。钻石矿又在他耳朵中开始开采。他静静地听着。滴答、滴答,无数声。接着邓布利多打破它。


“那您有什么想法?”邓布利多和蔼地问道。


德拉科读完了那一串“0000000”,他抬起他的尖下巴,将手从口袋里拿出来,他说:“我想,假如这里不行——那我可不可以试试从更早处开始?更早地和哈利.波特认识,您知道,我是三年级认识他的。我们将时间线推移到一年级就认识——我回到那个时候主动认识他,和他成为好朋友,更早地保护他——然后将这后面一连串的情况全部改变?”


邓布利多没有反驳也没有认同。他羊胡子下面的嘴唇温和地张开:“假如您愿意的话,请。”


(4)

你愿意成为我的朋友吗?德拉科说。他站在九又四分之三的车台前。人来人往,行人像闪闪发光的金枪鱼。去往霍格沃茨的火车即将出发了。哈利没有说话,露出进退维谷的表情,他的大眼镜落在鼻子上,显得很不安宁。行李像胶囊一样跟在哈利后面。德拉科坐在他自己的行李上,又跳下来。滴答。滴答。伦敦车站的时间和他的金表时间重合。他得想方设法把他拐到手。为了巫师。德拉科悄悄对自己说。他递给哈利一块糖果。“给你吃。”他说。“你是不知道怎么进火车站吗?我可以教你。”十一岁的德拉科的声音感觉像牙齿包裹了一层泡泡糖,又黏又稠。还好我长大了。德拉科心里抱怨道。他看到太阳的光线全部挤压在哈利的眼镜里。


哈利的眼睛亮了,像看到浴缸里出现了泡泡:“你可以?”


当然。当然。德拉科说。和我学。和我学明白吗?就像这样。他把自己的行李放在身前,弓背鱼似地做了个冲刺前的姿势。哈利弯下腰,也像他一样。哈利穿的运动鞋因此露出了一个缝隙,他闪电型的伤疤羞愧地露出来。真奇妙。一个很小的哈利.波特。德拉科从前看过哈利的《格列佛游记》,此时哈利看起来和小人国成员没什么不同。然后向前冲——向前冲,不要管墙壁。他命令道。做了一个后退的动作,接着作势要冲出去。哈利学了一遍。他们两个仿佛平行的帆船,向前、向前、向后。


那么,来吧。德拉科说道。来吧,把绳子解开,让他们去大海。控制两辆帆船的人说。等一下,等一下。我有点害怕。哈利说。嗨你是水手了,可千万不能害怕,想象北冰洋是你的第二故乡吧。解帆船绳子老手的人毫不留情。他的皮鞋旧旧的,也没有穿海魂衫,真奇怪。他把脚蹬在帆船上,尽管那没什么用。去吧波特!他高喊道。一——二——三——。一、二、三。哈利也喊道。他们向前冲去、飞奔去,咬牙切齿,眼睛闭上。两只帆船被拖入了冰块中。冰块咯吱咯吱地裂开了。去吧。墙壁说。它被完全打破,碎裂成许多块冰晶,在太阳下闪亮亮。滴答。滴答,时间融入它每一块之中。帆船被拖入水中,像一望无际的冰川起航。


哈利眼睛亮亮的。他看着呼啸的火车、永不停息鸣叫的汽笛。“我以为你是骗我的。”他笑着说。“对不起,刚才把你当成一个反派角色。”


“我确实是。”德拉科咕哝道。他挑起眉毛,“那现在?朋友?”


“当然。”哈利说。他们朝前走去,火车起航,他们坐在了一个车厢里,因为无所事事而随意聊天,没有任何人试图进来或是什么——像是要这样一直持续到霍格沃茨。德拉科感到奇怪,始终没看到格兰杰和韦斯莱走进来打招呼。但他没有多想。滴答。滴答。滴答,时间开始催促他。眼前的哈利渐渐变模糊,德拉科慢慢从躯壳里飘出来,他从上空中俯瞰特快列车,看着哈利和更小的自己争论和聊天(主要是看哈利,他自己没什么好看的),并为自己的灵魂是白色的而惊奇不已(我以为该是撒旦黑呢。他对自己嘟囔道。)而声音画面变得越来越小,笑声如同牙膏般黏在空中。


改变完毕——任务完成。他想到,用机器人的声音喃喃自语。这一次——重返更早以前,在入学之初就认识哈利.波特。金冠将不是阻碍,他的思想里会深刻在无意识间提醒他。悲剧的源头要从本质改变。


滴答。滴答。德拉科明白这种涌潮。五分钟已到,时间的转动声像阵阵雷鸣。时间又要带走他了。回到未来,他想,穿梭无数时空黑洞。德拉科眨眨眼,理直气壮地登上时间之船,嘿,而他是船长。他要自己把自己带回未来了。来吧,未来。现在带着时间之船回去看看未来。他对自己说。时间之船起航了,它发出汽笛声,从一九九一年出发。


那么,让我看看这几年都发生了什么吧。德拉科的船只耀武扬威地穿过一九九一,驶向一九九八。他站在船上遥望着。远处的时间风景像冥想盆一样展开,港口、小岛,每一个风景都是一段记忆,从过去到现在。德拉科用望远镜窥探着,看到每段记忆随着船的流动一一展开。潜入时间的冥想盆吧。他想。水手们为他带来查看记忆的专门镜片,在他后面敬礼:船长请看!这是您做的改变!德拉科于是弯下身子,我的改变做的怎么样?他好奇又小心谨慎地低下头,先看起第一段记忆。望远镜里的一切在他面前展开,改变后的记忆浮现——是多久?一九九一还是一九九二?过去如昨日一样清晰。望远镜里,两个穿着长袍的人在走着,长得很像他和哈利,但是比他和哈利小。对了,就是一年级的他和哈利.波特。那这就是一年级的记忆。画面浓郁而模糊——他们的一年级——像是关键事件——特意抽取出来的一段记忆——望远镜变成一段记忆的入处,德拉科和哈利朝里走,他们一直走,直到走进一段走廊。


“哈利,快点。”望远镜里,一年级的德拉科大声说。他们正穿过巨大的走廊。


“不知道巨怪是什么样子的?”哈利说。


“那不关你我的事,现在你回你的格兰芬多,我回我的斯莱特林——”德拉科回答道。


“要不然你就回去告诉你爸爸?你是个胆小鬼。”他们走向宿舍。尖叫和哭泣是伴奏。德拉科想起来了——一年级来巨怪那夜。他怕的要死。但是——等等——他想道,心中一颤。


蒸笼。冷的像蒸笼。船长德拉科边看边想。望远镜变得更为模糊了,仿佛因为某些不祥之兆而掩饰起了它的责任。你知道不祥之兆吗?你明白吗?水手们在后面吵吵嚷嚷,一瞬间,画面翻走了,到了下一幕,望远镜凄厉地像猫叫。餐桌面前,一个女生滔滔不绝着,对着哈利和德拉科。他们聚在一起吃午餐,也许哈利和德拉科不愿意听,但女生的声音震耳欲聋。“这就叫不祥之兆。”她摆出神秘的面孔说道,“巨怪没有到地下室,而是去了女厕。赫敏.格兰杰——你们不知道她,她是个很奇怪的女生。她被罗恩.韦斯莱——你们也不认识,总之赫敏被罗恩的一些话气的直哭,躲到了女厕去。她在哭时,就这样和巨怪碰上了——巨怪发现了她,像看一只金龟子般蔑视她。他的巨锤锤下去。赫敏这只金龟子便轻飘飘地死去了。老师们来时已经赶不及了。罗恩听到消息时愧疚极了,他几乎吓晕过去——听别人说他准备退学,他太害怕了。你们说这不叫凶兆吗?魔法世界要完蛋了。巨怪、鲜血,这是我们的恶。”


嗨,船长,你变过以后的记忆怎么样?水手们在他后面嬉闹地问。


嗡鸣。德拉科听到自己的耳朵在嗡鸣。他的手颤抖起来。怎么这样?他想。怎么回事?格兰杰、韦斯莱——没有和哈利相识——格兰杰死了?韦斯莱回家了?他们的时间线发生了骤然的变化——怎么回事?——一秒之间,他突然明白了过来,由于他自己和哈利一个车厢,他们三个没有认识——因此罗恩和哈利没有成为好朋友,哈利和赫敏也没有交集——是的,他以前偷偷听高尔说过,一年级时巨怪偷袭厕所,赫敏在里面哭,是哈利和罗恩前去营救的。但时间线变了,完全变了。他的望远镜掉下去,像一只濒死的蝴蝶。帆船驶离港口,平稳无比,但他的胃却天旋地转,呕吐感从鼻子处开始蔓延,隐形的蜜蜂上前,蛰他的喉咙、动脉。他在船上站不稳了。只能扶靠着望远镜。但时间不放过他。没有人看出来,或是没有人想看出来。


嘿。现在是我们下一段记忆风景,峡道!水手在他身后热情洋溢地介绍,希望他再看望远镜一眼。但他没法了。他想吐。他匆匆地望向远处。但记忆做鬼也不放过他。望远镜里是实况转播,它发出淡淡的银色光芒。德拉科的记忆侵入其中。又一幕开始了。二年级,他和哈利。密室、日记。记忆飞速留下蚂蚁的唾液痕迹。金妮倒在地上,僵硬的如同隔夜的法棍面包。哈利说:我没能救得了她。他在哭泣。一个不知名的教授走上前,安慰他说,但至少——你消灭了日记,救了大多数人。这一幕一晃而过。那是我们的海洋!水手高呼道。交响乐震聋欲耳,这是第三幕!一切又恶作剧般展开了。三年级。他们打打闹闹,向对方龇牙。他吻了一个女孩,哈利看也不看他,午夜他们打架,哈利宁愿死也不愿和他多说一句。看到了吗?冰川——巨大的冰川!水手们热烈呼喊着,德拉科尝到了疲惫而无奈的滋味,但时间执意要他观察一切。望远镜里,冰川里——是四年级——我爱你。德拉科轻声说。他们在榭寄生下接吻。巨大的冰川。哈利的眼睛像冰川一样美。在他们背后,更多的人倒在地上,一个同学对他们说:黑暗降临了。


大船开始摇晃了,时间之船遇到了急流,天色像乌鸦一样黑,水手们却毫不惧怕,他们站在甲板上打量着瀑布似的浪花和夜行的海豚,兴奋地指向远处,圣女形状般的大岛屿。船长,你看,我们的岛屿,最美的记忆风景,是您造就的!他们的声音像蜜一样甜。但望远镜没法再瞧清楚了。它显露出来的只有形状和轮廓。这一幕是五年级还是六年级?你是个叛徒,马尔福家的叛徒,而我们永远追随黑魔王。在闪电里,德拉科看到了他的爸爸和妈妈。你——就——为了哈利.波特背叛我们?纳西莎在庄园里对他竭嘶底里地咆哮着。你——记住——我会杀了他的,你——记住——德拉科。一闪而过。哗。突然消失了——时间之船此时通过激流,继续驶向前方。


德拉科疲惫地闭上眼。


这就是未来。时间温柔地说,亲吻船长的额头。船前行着,它牵着记忆一直向前。我不想看了。德拉科轻声说。但水手们和时间充耳不闻。这就是生活!他们朗诵着。当夕阳来临的时候,时间之船终于迎来它的最后一站。我们到了终点港口,多么令人兴奋啊。水手们说,他们指着港口的标识,您看,日落之地,您该下船了。他们的笑容机械的像家养小精灵。再没有望远镜了。在最后的落日里,港口为他衷心上演了最后一幕,大提琴和小提琴开始一起演奏,玻璃一样的黑幕布拉了起来,水流从玻璃上掉下来。他慢慢地从船上下来,这里是落日和他。眼前景是黑暗、永恒和失去主心骨的故事。


“去看他有没有死。”最后一幕,一九九八的某一刻。而德拉科从来没见过这一幕,他觉得这就像荒诞的舞台剧。眼前的景象里,一片片狂欢的人群中,伏地魔高兴地像永夜降临,对纳西莎——他的妈妈命令道。地上躺着哈利.波特。他看起来快死了。玻璃将他和德拉科隔的牢牢的。哈利就好像在监狱一般。德拉科轻轻喊,哈利。尽管他明白哈利听不见——但他注意到哈利的胸脯在轻微地上下动着。没有死。幸好。他抓着落下来的一片夕阳,苛责地想道。


纳西莎走过去,用尖锐的指甲摩挲着哈利,她的手掌诅咒哈利的皮肤:“波特。”她低声说。哈利没有回答她。


“你知道我有多爱他吗?你知道卢修斯有多爱他吗?”她的手指朝下,朝下,像要抓住哈利的什么。


“你一定不知道。”她的声音更轻了。双手在肋骨和血管里跳跃,直到砸到哈利的心脏。


“而你,让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我们。”这次她的声音低的像羽毛,庄重而具有仪式感。指甲按向哈利的心脏。碰咚。碰咚。哈利的心脏像麻瓜的红灯倒数秒一样稳定地动着。碰咚。碰咚。纳西莎在微笑。三秒以后,纳西莎突兀地站起来,她是一架陷落的、无路可走的战机。她的声音像地狱的惩罚。天际降下来,玻璃哗啦啦地落下来,它在十级地震里抖动。落日如一百一十层正红色叠到一起。


她大声地、杀气腾腾地对众人说道:“哈利.波特没有死——再杀他一次!”


不要。德拉科想。不要。这次他说了出来。他扑到玻璃面前,想要打破它,想要阻止发生的一切。但玻璃慢慢变黑了,他无法在看到发生什么。玻璃像夜空。荒诞的舞台剧结束了,水手们快乐地随着钢琴曲歌唱,幕布降下来。“告别吧!告别吧!快乐地告别吧!该回到现实世界了!快乐的未来!”他们唱道。德拉科头垂在玻璃上,夕阳笼罩他。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德拉科张开嘴巴,想要呐喊,想要做一些什么。当他再次把拳头伸向黑色的、顽固的玻璃时,滴答、滴答,时间再一次转动起来,云围绕在他身边,一、二、三。把一切都消除干净。


当德拉科再一次睁开眼睛,他发现水手、海洋、时间之船都消失了。他正坐在一张椅子上,房间昏暗,晾衣架在阳台上晃呀晃。他回到了不知在何处的现实世界。邓布利多坐在他面前,他们无可奈何地直视着彼此。


我再次失败了对吗?德拉科自顾自地说,不管邓布利多是否听得懂。


(5)

“救世主已死。”预言家日报头版的字体像一只苍蝇那么大。雨水从明晃晃的书桌上掉下来,打湿了报纸。头版上救世主紧闭的双眼间多了一颗胎记。“食死徒纳西莎,发现了救世主的心脏稳健的如同每一只农场牛,她站起身来,对所有迫不及待的人说……”黑字被影子遮住。邓布利多走过来,他为他自己和德拉科泡了一壶茶,他将茶倒入茶杯。杯子里多出了一个镜面,镜面照出他们自己:德拉科的眼睛、邓布利多的胡子。他们面面相觑。


“你明白我在说什么吗?”德拉科说。


“我明白。你说了,你来自另一条时间线。我的耳朵还很不错,一直能听到几里外谁藏有巧克力蛙。”邓布利多回答道,他朝德拉科眨了眨眼。


“哈利死了——是这条时间线的我的妈妈造成的。但邓布利多教授——您居然这么快就选择相信了我。”德拉科抠着手,他不想喝什么东西,但邓布利多把杯子递给了他,他无奈地拿起来。茶是热的,里面的茶叶颠来倒去。特里劳妮教授称之为“噩运”。


“就像上一次——你在阿兹卡班一样对不对?哈利昏迷了。有时候人总会好心做错事。”邓布利多说道。德拉科惊愕地抬起头来,茶洒出来,在他的皮肤上迅速建立了红色的小基地,但他的注意力不在那上面。邓布利多给他递了一块绣着山茶花的帕子,说,“不用惊奇,我记得你,也记得另一条时间线的我、这一条时间线的我,无数的我。本质上我和我是重合的。”德拉科不明白邓布利多的话,他皱起了眉。你在说什么?他想问。但他问不出口,他的脑袋里现在在下狂风暴雨,呕吐感压迫到了舌头。他此时也不想理解了,他太累了,他对邓布利多——声音低沉地问道:“对不起,能让我睡一会吗?随便哪个房间都好。”


邓布利多起了身,安慰地说:“当然,那是当然,你经历了很多,好好休息吧。”


今夜德拉科睡下去没有做梦,一个梦也没有,又也许是前半夜没有梦,前半夜他睡得很熟,在阳台跳跃的猫、被打倒的牛奶瓶、夜中行走的人因为喝多的呕吐声,没有什么给他睡眠带来伤害。他几乎是无坚不摧。他睡得很熟,也很快醒来,但翻了个身后,他的防卫被削弱,后半夜他做了许多梦。他再次梦到了哈利.波特,他先是和他一起走进墓园,后来哈利向他告别,头也不回地消失在森林里。接着还是波特,没完没了地的波特。他在容纳八万人的广场里,怎么也找不到他。嘿!他喊道,哈利——蠢蛋!他不停地喊,等到的却是克鲁克山叼着韦斯莱。他才想起哈利死了。他在梦里流下眼泪,却被一只鸽子啄了头部。他边骂骂咧咧着边赶走鸽子,却发现飞走的鸽子有一张哈利的脸。他前去追它,一直到河岸,他走下河去,朝右一转,于是跌下了床,醒了过来。他抬起手,看见手里是时间转换器,它滴答、滴答,金链子几乎发灰了。哈利在梦中也不放过他,他一定要让他想念他。


德拉科睡不着了。他躺在地上,感到后背是冰冷的,烟头和灰烬黏上他的衣服。哈利。他想。一种决心从天花板降落拥抱他。再试一次。德拉科想。我得再试一次改变过去。

 

他边想边走进客厅,邓布利多正坐在钢桌前抽着一支烟斗,德拉科以前从未见到过他抽烟斗。有点新奇。他想。但他没有对此提出异议,他只是穿过烟雾缭绕的烟草森林,在走到尽头时向邓布利多点点头。《预言家日报》被滴下来的雨水打湿彻底,“救世主”熏的像锈铁。德拉科叹口气。谈一谈,你得和邓布利多谈一谈,关于再次出发、怎么改变这回事儿。他绕了个圈,在钢桌面前坐下。


“教授,你好,我想和你谈谈时间转换器这事儿。”


“哦,正好,德拉科,我也想和你谈谈这事儿。”烟斗泄露的雾气像火车的汽笛。德拉科不知道邓布利多是否明白事情的严峻程度。


“我想碰碰运气,再去试试另一条线。这一次我决定——”德拉科停了下来。他注意到邓布利多的犹豫神情。“怎么了教授?”他说。“有什么不对劲吗?”邓布利多吸着烟斗,噗噗噗,他吧烟斗里的烟草完全吸进去,再吐出来。他的舌尖上就只剩下话了。邓布利多等烟雾完全消散,烟圈升腾上去,分开、飘荡、破裂,像未形成的守护神。


“没什么——没什么——”邓布利多犹豫着。他磕了磕烟斗,把它放到一边儿去。他直起身,月牙形的眼镜反光,污渍在上面十分清楚。他想说什么,咽下去,舌头又逼迫它出来。出来。出来。喉咙也对那段话喊道。话不情愿地和猫毛一起滚出嘴巴。“德拉科,你有没有想过,改变时间这种东西,实质上是改变自身。”邓布利多的烟斗在桌面上打滚,烟灰也打了滚。“也许你我想——你要不要先停下来你的时空旅行,和我谈一谈。”


“但是教授,用时间转换器改变过去,最开始是你先提出来的主意。”德拉科说道。


“德拉科……我记得我当时和你说过,一只南美洲亚马逊河流域热带雨林中的蝴蝶,偶尔扇动几下翅膀,可以在两周以后引起美国得克萨斯州的一场龙卷风。在另一个时空说过的对吗?”邓布利多说,他的手依附在钢桌上,“你一定记得。但是——那时候的我,只考虑到了蝴蝶的正面性,一只蝴蝶可以引起飓风,一次时空旅行可以改变未来,但当时我是完全从正面性去考虑它带来的后果,时空旅行,快乐的回忆不是吗?改变意味着永远看得见光明——然而不是的,我想错了,我看见黑暗、堕落,永无止境的夜风。改变不是拯救而是悲伤,没有一条道路有出路,只有黑暗和更黑暗。”他说完,敲了敲桌面,试图把呛人的烟灰撒出来。


“教授,您这是什么意思?——”德拉科皱起眉头,“什么黑暗——那时候的你?当时的你和现在的你?但你们存在于不同的时间线和时空——你为什么要这样来形容你自己?像过去和未来一样?你在另一个时空主动提出,又在另一个时空否决你自己——”他从中闻到不详的气息。“不祥。”昨夜留下的浓茶躺在桌子上。它的茶叶挤在一起,发出警告。


“是的,我是我,我和我重合,但我终究发生改变。”邓布利多犹豫地说。“头一个我相信时间旅行的改变性,阿兹卡班的我尚还支持你——但此时的我发生变化了。德拉科,也许你不懂,但是你之后会明白的,这很难解释。”


德拉科站起身来,他悄悄举起他的魔杖,叹口气说:“教授,再让我试一次吧。我想再一次,不行的话我会来找你谈谈的——关于您所说的,’谈一谈’。”


邓布利多没有阻止德拉科,他只是抬起头,忧伤地说:“德拉科,你正处于蝴蝶飓风中啊。”


(6)

黑暗和更黑暗。德拉科默默念道。这是什么意思?他不明白。他茫然地站在人群中,月亮明晃晃的,照亮了巨大的废墟,霍格沃茨的塔尖像麻瓜所说的UFO,更可怕的是上面坐着人,某个人醉的一塌糊涂,爬上塔尖,把那当做他的第九十个梦。“我们赢啦!神秘人死了!”他大笑着,接着,他精神打架了似的,在分叉小路的路口又伤感了起来,“感谢哈利波特——用生命为我们换来了和平——和恶魔同归于尽!”他开始嚎啕大哭,使在下面喃喃私语的人不知所措,他们举着的酒杯尴尬地不知是“敬哈利”还是“该死的伏地魔!”德拉科的脑袋昏昏沉沉的,因为过度的时间旅行而上了一层保鲜膜,将思考的渠道一一堵死。格兰杰?韦斯莱?他们早就不知所踪,也许去哪里悼念朋友了。数万人聚在一起的唯一理由,是为白色灵魂的纯粹而祈祷。德拉科想。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的。他不明白。钻石矿、他的时间转换器,发生了什么?突袭而来的一抹新鲜空气闪闪发光。叫嚷。空气朝它叫嚷,就像哈利向他叫嚷一样。


滴答。滴答。带我回到二年级。多少秒之前,德拉科对时间转换器这样说。嘀嗒嘀嗒。这一次时间转换器带着德拉科到了他想要到的地方。德拉科朝码头飞奔而去。这次我一定要……他边念叨着边跳入了二年级。他选择了在哈利和罗恩之后闯入了密室。这次我一定要……他发誓道。密室又脏又臭,他在下水道里穿梭着。走到宽阔的室内后,狂奔中的哈利和他面面相觑。


“该死的——你是什么人?来这里干什么?这里很危险——啊!斯莱特林?怪不得!”哈利看着他的校服,一边把他拉着跑一边躲避着巨蛇。“嘿,你才小心点,笨手笨脚的。”德拉科将哈利朝右拽,巨蛇砸在右边的石头上。“你以为我想来这里吗?臭气哄哄、下水道都不如,还坐着一只巨蛇。”滴答。滴答。时间流动。这一次一定会有所不同。德拉科在心里发誓道。二年级……这次我一定……


一定能行。他用笔在纸上写道。这一次哈利和格兰杰、韦斯莱是最好的朋友。他的母亲、金杯。德拉科对所有事情都小心翼翼,不让他们出任何差错。这次我一定要……他沉默地念着,在不清晰的命运大道里躲过各种洪灾。于是事情看上去发展顺利,整个故事的结构漂亮惊险的如同瀑布。他最后放心地和哈利和其他人坐在洞穴里,点着烟草,念着古怪诗歌,每个人都显得友善而高兴,只有德拉科随时都要决斗般。我是沙丁鱼中的鲢鱼。他自豪地说。蝴蝶和他们为伴,钻进洞穴,渴望猛灌而入的火光。都很好。一切都很好。德拉科站在时间之船上微笑着——没有听到洞穴的崩裂声、台风的响声、蝴蝶飓风摩擦翅膀的“梭梭”警告。“他在船葬身大海时才回头注意到那潜伏已久的中心旋涡。”,故事这么说道。


决战之时,德拉科站在人群里,哈利和伏地魔互相举起了魔杖,德拉科的汗毛竖起。


不对。哪里不对。直到这时,德拉科才隐隐想到,什么早在命运结尾之前就开始伏击了,而当德拉科注意时已经太晚。它埋藏的太好。


阿瓦达索命!伏地魔的声音。


除你武器!哈利的声音。


“波特!”德拉科的声音颤抖着——在时间的黑洞里消失,在一声之间,他似乎了明白什么——他即将再次虚度余生。


我一定要……他想。我一定要……他想。内心的昆虫鸣叫着。


但伏地魔和哈利都倒了下去。


轻的像一片羽毛。


德拉科四处张望着。他不知道自己要找什么,也许是格兰杰和韦斯莱,但当他发现他们像两个扭曲的螺丝钉一样拥抱在一起时他掉头就走。温情画面?真不适合他是不是?他又搞砸了。他想。黑暗和更黑暗。邓布利多的话使他的心悸动。一种巨大的空虚和无知笼罩着他,这种感觉比没有战胜伏地魔时还来得强烈,他仿佛又一次看到了哈利.波特在昏迷,金色伤口一层又一层。可是即使是那个在此时面前都显得渺小、松动、不堪一击。德拉科不知道走向哪里。他只是向前走,一直向前走。时间转换器好好地塞在他的口袋里,他却不明白前路。滴答。滴答。“哈利。”他边走边轻声说。“哈利。”他说。他越朝前走月光就越明亮,白布一般把废墟遮盖住。直到最后,大地变成舒适而干燥的纯白色,眼前出现了国王十字车站、一辆鸣笛的火车,德拉科走了过去,看到了哈利站在车旁,和他没死时看起来一模一样。


“哈利?”德拉科说道。


哈利转过头看他。


“你要走了吗?”德拉科看着四周问道。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这么说。他最感到奇怪的是,他对这里一点也不感到惊奇,即使他有点哀伤,但他像是认为这一切理所当然。


哈利说:“德拉科,是的,我要走了。”背后的钟表是14:02。德拉科注意到哈利比他高,哈利站在车厢的阶梯上,像是马上要出发了。


“你去哪儿?波特?”德拉科走向前,问道。


“我也不知道,也许一直向前吧。”哈利说。“我会想念你的。”他没有说任何一句和德拉科吵架的话,他笑眯眯的,和平常一点都不一样。德拉科想要说话,但他不知道说什么,他觉得自己一下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又一点也不明白。德拉科的眼泪流了下来,掉在脸颊上。他卡了很久,才说,不,哈利。这次我一定要……这眼泪似乎是给此刻的,然而他也明白,这也是给每个时空的。不,哈利。你能不能不走?他低声说。但来不及了,火车的汽笛声响了起来。我要的不是这个。德拉科继续说,他的声音被纯白的飞鱼状的烟雾掩盖了。哈利说,德拉科。他只说了一句,德拉科就明白了,他们吵架太多回,已经过于了解。接着,哈利低下头,吻轻轻地落到德拉科的额头上。“我真的要走啦。”他说。当德拉科的眼泪消失时,哈利也登上了火车,他走进车厢,找了一个位置坐好,安静的像每一个学期开始,没有任何不满。霍格沃茨。火车发布道。它鸣笛向前了。德拉科想要追上它,追上哈利,但他跑了几步就停下来。火车碾过干燥的纯白色,永不停止,几颗流星包裹它,直到驶向遥远美梦。


不。德拉科说。他的喉咙里有呜咽声,他觉得自己回到了十四岁。不。他说。他闭上眼睛,像是那样就可以看见无限中的哈利.波特。这不是他想要的。这不是他想要的胜利,他又一次落入失败境地。蝴蝶飓风将他扯入中心。他的眼前变成一片黑。滴答、滴答。时间转换器的转动声如同头皮屑洒落。滴答、滴答。他一直听着这个声音,仿佛坠入某种——窒息的,无人知晓的梦境。


时间,带走我吧。


(7)

他好像做了许多梦。黑的、白的、绿的、红的,无奇不有。一千个梦、一万个梦。这些梦有什么相同吗?他在梦里想不明白。哈利死了或活了,他死了或活了。他不明白。是的,完全不明白。末日、婚礼、飓风来临、垮掉的大桥、轰隆隆的警报。他在梦里四处游走,从二维梦走向三维梦,四维梦过于巨大,他一走进去就感觉整个人膨胀开来。他赶紧走了出来。梦里有不同的他走来走去,他们说话,怒气冲冲、充满爱意、憎恨、带有伦敦或者哪里的口音,进行一场巨大的交响乐演出。有什么相同吗?他在梦中用笔记本写下来。


第一个梦。他和哈利沉在水里,海面离他们很高,有数十米,他们紧闭着眼睛垂下去,渐渐失去了呼吸。第二个梦要快乐得多。他们坐在某片金黄色的土地上,嘴里吃着三明治等麻瓜食物,他们身上都很脏,几天都没洗过的样子。他们吃完了三明治,就在帐篷里睡觉,德拉科手里紧紧攥着斯莱特林的挂坠盒,和哈利相依而眠。但是快乐很快死去。有谁闯了进来。“钻心剜骨!”来人说,他们没有反抗,两只相依的多宝鱼挣扎了一下动静就消失。第三个梦最可怕。巨大的庄园、死去的白孔雀,他看不到爸爸和妈妈,只有伏地魔和许多有黑魔标记的人在审讯他。哈利在另一个牢房和他对视。他想:死去了为好。我死去了为好,闭上眼就看到蓝色。后来的梦他记不得了,它们全混成了一团。像电车和电车、交叉的小路。他坐在电车上跳进小路。啊。梦。他对自己说。他和哈利坐在餐厅里却被追杀,迫不得已被鹰头马身有翼兽载着飞向高空,无数个他不认识的人在月光下要他们的命,他们不得不坐上飞天扫帚。然后他变成哈利。所有的人变成哈利。七个哈利。他们在月光下一一丧命。死亡。伤痛。二维的梦有泪水的标本,供前来的人观赏。


有什么相同吗?德拉科在梦里用笔记本写。第一,都有哈利。第二,都很悲伤,梦的结尾都很悲伤。一只蝴蝶飘到他身边,德拉科拍掉它。每一个梦都有哈利,每一个梦都有时钟。他边想边记着,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醒来。他站在高空中俯视无数个奔跑的他和哈利。噩梦。他想。但是当一个哈利抬起头和他对视,他仍然觉得无路可走。“嗨。”哈利说。“嗨。”德拉科觉得自己的脸红了。滴答,滴答。时钟在他背后敲响。


他从来没做过那么多噩梦。他边吃梦中服务员递过来的咖啡片边想。但好在他可以在梦里自由地走动和穿梭穿梭。他看着阳光什么也不想。但突如其来,他会记起哈利对他说:再见。国王十字车站,头也不回地离去。然后金色伤口、昏迷的哈利、阿兹卡班、死亡,这些像台风一般又在他的脑海里鼓吹。我一定要……他说道,却无能为力。他觉得自己浑浑噩噩,想流眼泪却流不出来。他又说,我还想再试试。然而梦不放过他。一只蝴蝶飞在他肩头。他谴责自己道,你是故意的。然后他对自己说,你就是故意的。蝴蝶飓风是你可以追求的一切了。总会有一个梦的。完全美梦。他想。不要死、不要昏迷,哈利。他不知道自己多久能出去,因此也不再抱期望。


他趴在咖啡桌上,决定睡一觉。时间滴答、滴答。第九十二天。他数到。但他没能陷入梦境,在他快要在梦中睡着继续做梦时,一个人坐在了他对面的椅子上。德拉科想告诉来人,嘿,不要坐,那是我留给阳光的。他抬起头,要呵斥来人,但当他抬起头时他的话全部在喉咙里消炎——邓布利多坐在他对面,白胡子长呀长。邓布利多说——你该醒来了,德拉科。他想说不,他想阻止。但他发现他毫无力气。巨大的洪流从天倾盆倒入,他的咖啡桌被打碎,停在室外的蝴蝶扇了扇翅膀,室内的钟便响起来。一下、两下。飓风的呼叫般响彻天地。德拉科听到玻璃破碎的声音,他渐渐升起来。一二三。一二三。嘀哒嘀哒嘀哒。钟声比平时听起来快了十几倍。出去出去出去。他听到有人说。他开始下陷、下陷,他鸣叫,昆虫扼杀他的嗓子。他再次下跌、下跌,他看到了坐在棺材里的哈利,哈利面无表情。他叫道,哈利。这时他的屁股一痛,如同坠到地心。风声、蝴蝶的说话声、窃窃私语。他猛然睁开了眼睛。邓布利多平静地坐在他对面,手里的时间转换器滴答、滴答、滴答。玻璃的表面裂痕千万片。


“欢迎回来。”邓布利多说。


德拉科呻吟一声,我的梦醒了?他说。他打量四周,看到漂亮的福克斯、半掩的洞穴,在他背后,黑暗紧闭着,从被岩石遮住的缝隙里可以看到无尽的蝴蝶,无数蝴蝶飞在洞穴之外扑打翅膀,它们的鳞片没有光泽。巨大的飓风“嘶嘶”从它们的牙齿里突围,高纯度的雨、无数粉尘。在洞穴之下,他的身下,许多方形的透明通道相互连接。通道里搭建着不同场景(霍格沃茨、女贞路、他自己的庄园、某个平原),不同年龄的德拉科和哈利在其中走来走去。他们有的面临悲剧结局,有的面临眼泪,咖啡厅和餐厅里,到处都是他们和别人的窃窃私语。


德拉科打着抖。他想。我还没从梦中醒来。一片蝴蝶的尸体打中他的脑袋。皮肤的灼热感提醒他——这是真的。皮肤说。


“这是——哪里?这是——洞穴吗?”他问道,犹豫着。“还有您——”他看向对面的邓布利多,“您怎么在这儿——我刚才梦到您了——天啦又是一个梦吗?我刚才就梦见您了——”他咬着牙说。


“这不是梦。”邓布利多安慰他说。“这里是时间与时间的缝隙之间,我们在这里。”


“我不明白。”德拉科说。他觉得脑袋非常晕,仿佛还在梦中。


邓布利多和蔼地说:“不要紧——我想你是在时间线里迷失了。我刚刚才把你从一条你迷失其中的时间线里拉出来。我想这一切都是你不停地在世界里穿梭所造成的,在你穿梭的某一次——你穿梭的太快、太频繁了,又也许情感波动,时间转换器发生故障。”他指了指手里的转换器。它的玻璃碎了,像一千片雪花。“它发生故障,把你冲到了时间的河流岸边,即多个世界的时间线的缝隙里。”他停了停,也往下看,他的视线停留在一个跌倒的哈利身上,“为了哈利是不是?年轻的一塌糊涂——我想这就是你从时间缝隙里掉入不同时间线的原因了。”


德拉科轻咬着舌头,他想起最后一次利用时间转换器。国王十字车站。哈利乘车远去。不要。他边想边追道。嘀哒嘀哒嘀哒。时间警告他道。快速十倍的爆炸声,但他只当做伤心伴奏曲。“时间,带走我吧。”啪嗒。时间像头皮屑一样洒落和发怒,就此破坏,把他扔进时间缝隙。此时——下面方形的通道里,跌倒的哈利爬了起来,又向前冲,(他旁边的)德拉科和他一起向前冲。波特,你太笨了。那个德拉科说道。听自己说话是一件诡异到极点的事。什么掉入不同时间线?他问道,感觉自己像固守花园的巨人,什么也不明白。


“你以为你这么多天都是在做梦?”邓布利多摇摇头,“这不是做梦,而你以为是梦。这也寻常。梦和现实常常一步之遥。但实际上你没有,你只是从时间的缝隙里掉入不同的时间线。那些你做的梦,是你进入了不同时间线。你从时间缝隙掉入运转的时间线机器中。但你没意识到这点。你走来走去,随意而为,从这个时间线跑到那个时间线。最后机器完全混乱,所有时间线为你敞开,被你打通。时间本来分层,像是海滩、沙滩、海星,但你把它们融为一体。”


德拉科欲言又止,他想了想说:“那我做的梦——都是每一条时间线发生的事情?它什么梦也不是?——”那些悲伤的梦境、恐怖的梦境。掉入海洋的他和哈利、手握挂表死去,宁愿被蒙上蓝色的眼睛,以及混合的乱七八糟的灾难。它们像梦境一般一步之遥,每一只蝴蝶都落在它们上面,为逝去而哀悼。他低头看了看坐着的土地,外面的蝴蝶,和半掩的洞穴,“那这里是——?”


“时间的缝隙。”邓布利多轻声说,“你听到的时间的滴答声,就是时间转换器的声音。我们,正处于蝴蝶飓风的中心旋涡中。”此时他的月牙眼镜不再有魔力了。它们看起来就是普通的老花镜。邓布利多显得衰老而疲惫。邓布利多安静了。他的眼睛十分哀伤。他说。我想,是时候和你谈谈了。



(8)

一九九八某一天  洞穴  天气:被蝴蝶飓风包围


蝴蝶的尸体落到邓布利多的帽子上,他像一个标本馆。飓风绝不停息。德拉科不得不竖起耳朵听邓布利多讲话,以免只言片语被风吞食。他知道被写下的将被飓风吹得无影无踪,它和粉尘的归宿是末日。但他想写。时间是虚妄的,自由更是,假如现实不存在,那么留下来和不留下来的关键是记忆。德拉科,就这样写吧。给你,蝴蝶,这张纸是你的晚餐。


邓布利多说话。“首先,”他说道。“我们来说说我闯入你的时间线的事儿。我把你从时间线里拖了出来。咖啡馆,我坐在了你面前。我在时间线里发现了你,把你拖了出来——这就像海洋。你在浪潮的中心而不自知。”


“我知道。”德拉科说。“我看到了您的时候吓了一跳。”邓布利多从天而降,咖啡桌、他、餐厅,全部漂浮起来,大型的悬浮咒被施展在这梦境(或是时间线)上面一般。这永生难忘。“您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还有,在其他的时间线里和你相遇时,您都记得我——”困惑像死咒一样堵着德拉科的心口。第一个世界,邓布利多分娩了“穿梭时间”那个主意。接着阿兹卡班的邓布利多、之后在德拉科从时间之船晕晕乎乎下来后那句“蝴蝶飓风——黑暗和更黑暗”,每一个时间的邓布利多怀着不同意见。三个人格般声势浩大,但又通通记得他——圣人波特,给点提示吧。德拉科祈祷道。


一只蝴蝶爬到邓布利多手上。他没有弹开它。“是的——每个时间线的我似乎都记得你,德拉科。他们是不同的我。而我是他们的合集。”他说。他注意到德拉科更困惑了。他继续说道。“我想,你一定不明白吧。”德拉科点点头。身后的风真冷,它吹乱他的头发。德拉科把手按在后脑勺,换了一个姿势。洞穴的光掉落在邓布利多脸上,显得像神秘主义者。


邓布利多想了很久,说:“第一个世界的我——之所以分娩出那个主意——”他又停顿了。“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德拉科。”他头次在德拉科面前露出这幅模样——疲惫不堪。圣人?并不是。他看起来和一般人没什么不同,德拉科头次惊讶地意识到。“我是说——德拉科,你有没有碰到过一些人,德拉科?我想你明白的——对你来说是哈利——一个挚友,一个特别的人。”德拉科有点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说,这个和时间缝隙,他的主意有什么关系,但德拉科还是点头了。波特,当然,波特是特别的。没什么好掩饰的了。他想。这里可是时间的缝隙,诚实点。


邓布利多看到他的反应,宽厚地笑了笑:“请不要忙,让我慢慢解释给你听——在我年轻气盛时,我也碰到过这样一个人,我不能告诉你他的名字——但他对我确实是特别的——而这正是引发这些故事的前提。”他停了停,继续说,“我是说,我和他邂逅了,时至如今,我也不知该将那次邂逅形容成灾难或是什么。但总之邂逅就那样发生了。有些人就像飓风,而我和他都是那种人,所以我们一拍即合。听起来很有麻瓜说的化学药品的感觉是不是?”


他指了指外面的蝴蝶。它们挤在飓风里不停顿地死去。:“最开始我和他有相同的理念和理想,我们坚信世界是交响曲,而我们是伟大的指挥官。麻瓜、巫师、巨人。不和谐音与和谐音,当时对我和他来说世界不过是如此。我们为彼此的相遇而感激,并肩向前,世界在我们脚下,我们纵情燃烧,那段日子我以为会持续到世界尽头。然而现在想来,我是错的。当时我是到底是飓风还是被利用的蝴蝶?没有人知道。而且我们虽然是音乐家,但想要的不一样。我想要的是巴赫,他想要的是斯克里亚宾。我们不该奏同一曲,两股飓风本该分开吹往不同地方,分歧在一开始就很明显。然而当时我被过于迷惑,某种感情屏蔽了我的头脑——我明明看到了他和我的分歧,但我假装不存在,只是奏着不同的曲目一直向前。可是理想不同,一首曲子总会分裂,两个指挥家总会互相指责。我们总会等到某一天——但我只是闭着眼,直到飓风的蝴蝶全部死亡,隐藏在飓风里的我才恐慌地明白,我们已经决裂了。不能再幻想了。我不得不拿起魔杖——决斗。决斗?是这样说吗?”他问德拉科道。


洞穴里的泥土也被飓风扇起来了。这简直是噩梦。下方的哈利跳进禁林里——这蠢蛋,蜘蛛会挠死你的。“是的。”德拉科回答道,但他仍然不明白——这个故事,和蝴蝶效应、三个邓布利多有什么关系。


“不要急。”邓布利多看出他的着急,微微笑了笑,“我和他进行了决斗,因为某件事的分歧使我忍无再忍。友情破裂了,我们相互举起魔杖,在静默间诅咒对方。决斗的结果是——我赢了,他输了,我们分开走。他捡起他的蝴蝶,而我一只也不捡。我们各奔前程。这本来就该是全部的故事。剩下的再没有了。现在我讲到关键点了。三个邓布利多的故事开始了。”他朝德拉科扬扬眉,“就像第一个世界的我——让你用时间转换器回到过去的那位。向前。向前,绝不停息——”他停顿了,“第一个世界的我赢了以后就开始向前走,从来没有回头过,但是他一直在心中默默后悔。他思念那位挚友。并常常想着:如果时间倒流,那我一定……但他从来没有尝试过。因此他把回到过去想的甜美而芬芳,回到过去就可以毫无困难地改变一切,赢来和谐的交响曲。这种想法在他心中波澜起伏,他天真地相信时间旅行可以改变所有不好的事——也可以杀死伏地魔,换回哈利。这才是第一个世界的我同意你用时间转换器的原因——我从来没有试过它本身。改变即是好的。第一个世界的我这样以为。”


德拉科抬起头,心中咯噔一声:“教授——”


“是的。没错。一个故事走向不同的方向,仅仅需要一样毒药,即是爱。爱是伟大的,但爱使脑子变成鼻涕虫。爱是什么?我问过自己,但我一无所知。”他说,“爱能使一个故事分割成两个。有一条时间线的我选择了绝不动用时间转换器却在心里幻想,那必然有另一条时间线的我对自己说:用用吧。回去吧。那是你的爱。爱是一切。你可以回去改变一切。而那个动用时间转换器的我,即是阿兹卡班的我。现在你懂了吗德拉科——阿兹卡班的我是飓风的初始。我用了时间转换器。在你之前。决斗以后,我日日夜夜悔恨地想,为什么要如此呢?我是多么地爱他。在糊涂之中,我把时间转换器拨动了,妄想重返好时候。所以阿兹卡班的我记得你——因为阿兹卡班的我,在时空旅行中看到了好几个世界——我已经跳跃经历了好几个时间线——其中就包括了第一个我让你运用时间转换器的时间线。阿兹卡班的我试图找到回去的方法,并已经尝试了好几种,尽管都是徒劳无功——但那时我坚信,一定会有方法的。所以我对你说。试试吧。也是在对我说。再试试吧。”


德拉科说不出话来。他看着邓布利多。邓布利多的身影在洞穴里像个年迈的狮子。


“但是之后我试了太多时间线。一个、两个、三个……第十九个,爱使我蒙蔽双眼。我越坚持改变时间线,改变越多次,我就会发现——只有黑暗和更黑暗。乌黑的死亡,太阳永不升起,交响乐听起来不过是一声叹息。我在各个时间线里跳跃,试图找到完美方法——尝试着不打败他、输给他,绝不离开他、和他一直执手向前。但时钟嘀哒嘀哒,我见证无数只蝴蝶在爆炸中死去。我所做的使许多灾难降临,一次比一次严重。九百万人、一千万人。还有更多的人,他们的尸体堆在大西洋、北冰洋。粉尘灌满喉咙。没有别的爱。爱只是崇高的缺失。在我第二十次跳跃时间线时,我这才意识到,我是个自私者。”他说,“所以,你再一次碰见我的时候——我才会对你说。’谈一谈、黑暗和更黑暗’。那时你碰到的第三个我。我见证了邓布利多人格的死去,并为此羞愧,坚信时间转换器是灾难。”


“那……现在的你呢?和我说话的你?”德拉科不由自主地问道。


他答道:“在我最后一次——决定最后一次试试改变,试了以后再也不试后,我的感情崩溃了,时间转换器决定因我的糊涂惩罚我。它出现故障,表面的玻璃全部裂开,时空混乱了。我还在时空中,因此不受控地落下去,在时间缝隙里迷失了。我比你经历了更多的时间旅行,因此迷失时,掉进了更深的时间缝隙里。我差点死去,在各个时间线里像你一样徘徊。然后某一天,我又乱窜入某条时间线,见证到了又一次巫师们的死亡后,我全身发冷,一下清醒了过来。我在干什么?我质问我自己。在那一刻我决定,必须向前走了,必须向光明走。爱是牺牲、谅解和崇高。彻彻底底地。一旦想到我就去做,但那并不容易。在几亿个时间线里找到自己想要的那条。我在时间的洪流乱撞里漂流了好几天,吃了无数水,才终于爬上了我想去的时间线——一九四五年的对岸。一九四五年。我边念着边进入了时间线——我再次选择了决斗,打败我的挚友。我在那时才明白,那才是唯一的爱,再无别的爱。当我打败他以后,我在湖水边前行,我决定了好好生活,再不回头。我行走的时候,俯视湖水,看到了时间——时间为我开了一个小角。它说:允许我在惊涛骇浪的边缘——时间的缝隙行走了。但那不是奖赏,而是警示。它要我记住我做了什么,哪些错误绝对不能再犯第二次。自那以后我就常常在时间的缝隙里沉思和考虑问题。今天,当我走进来,思考魔法部部长提出的一个难题时,我看到了你掉落在时间缝隙里,并迷失其中,被时间蛊惑了,就像昨日的我——于是我擅自闯进你的时间线,叫醒了你,决心和你谈一谈。你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况且,你这样也有第一个世界的我的责任。”


听到了邓布利多这样的人做了这种事,德拉科不禁愣了一下(他想,也许该告诉波特,那蠢蛋最崇拜他了),但同时他又没怎么反应过来。太多信息使他窒息。他想思考,但是脑袋已像死去的星球,无法转动或溜达。


“德拉科,时间是无法被欺骗的。”邓布利多最后说。“而我们都迷失了。”


他们之间又沉默了很久。洞穴里空旷而平静的呐喊搁在他们中间。洞穴下面哈利遇上了蜘蛛。他跑进车里。许多只蜘蛛围困他。红头发的韦斯莱发动那辆破车。蜘蛛的眼睛被蝴蝶柔软的翅膀覆盖——又一只蝴蝶飞到德拉科脸上。他把它拍开。蝴蝶吠叫后是大段的沉默。邓布利多看着他的动作说:“飓风使人迷失——唯有用最不抱私心的心灵去控制时间,时间才会为你所用——做出牺牲。”


“教授……”德拉科想说他明白了,但是他还是不太明白,或是不想明白。德拉科看着邓布利多。而邓布利多平静地看着德拉科。这一次德拉科清晰地看到他的眼睛,那双眼睛他曾以为是老糊涂的,德拉科对哈利一切对邓布利多的赞美之词都嗤之以鼻,讽刺是我的本性。他想。但这时这刻这刹那,这双眼睛和德拉科交汇,他在深夜里看到那盏照明的车灯。睿智的。他不得不这样形容,他甚至感到心虚和害怕。邓布利多轻声说:“德拉科。你是个很聪明的人。但你害怕分别。然而可怕的不是分别,可怕的是爱。你也许在时间缝隙的这么多天里,已经隐隐约约地感觉到了什么——也许已经知道了最圆满的时间线是哪条,要怎么样做。然而你只是不愿意去接受——就像我。”


他直直地看着德拉科。德拉科直直地看着他。德拉科听到飓风的声音、也闻到时间缝隙发出的腐臭味。哈利在德拉科脑海里一闪而过。不同的哈利在不同的方形透明通道里生活。一万个哈利。两万个哈利。九百九十九万个哈利。嘀嗒嘀嗒。他们藏在时间转换器里……哈利的骨头咯咯作响,他的脖子上有块城市般的小记号,气味像难闻的火柴盒。他和德拉科说话时两秒就会眨眨眼,金色的伤口没有愈合,微笑时脸又歪又奇特。还有还有……哈利跑起来右脚不太稳,左脚先着地。哈利说死亡不可怕,爸爸妈妈一直在他身边,守护神永远庇护他。哈利吻起来味道不太好,嘴皮常常很干,德拉科怀疑那是不是静电的作用。还有还有……


邓布利多明白了。他知道了。毫无疑问。德拉科想。


现在,某一个时间线里的哈利又抬头了,他朝洞穴里的德拉科微笑,飓风无法干扰他。


……而德拉科最想知道的关于哈利的一点是……失去他是不是很难受?比在他身边忍受他还有痛苦许多倍?德拉科看不到时间的河底,他只看得到他。


“德拉科,这么多天,你在时间线迷失时,有没有发现什么?”邓布利多问道,他的眼睛很温柔,但利剑和正义在其中。


德拉科抬头看邓布利多。他现在明白为什么哈利崇拜他了。我必须开口了,讲实话。德拉科想。时间凝固。蝴蝶在咆哮。他咽下一口唾液,低声说,用最轻的声音说:“是的……这么多天我已经发现了。每一个哈利悲剧的结尾,不管伏地魔有没有死去——他的旁边都有我存在。所有的其他的因素改变了,格兰杰、韦斯莱和他的关系,各个教授和他的关系,等等,诸如此类……但他总会死去,无一例外。所有的棋子都移动了。只有我一动不动。”


邓布利多平静地听着,一言不发。


“我就在想……也许,可能……”德拉科说,“圆满结局的关键因素,也许是我。我是飓风里的中心、源头,如果我不改变,悲剧将永不消逝。”


“假如我从开始就让他憎恨、害怕和不愿意靠近我,我从开始就不参与他的生活,我们双方没有什么交集……”他艰难地说。“……那么所有事情都会改变——但我不敢想。我害怕失去。”


邓布利多带着痛苦、怜悯和感同身受站起身来,他走到德拉科身边,和他做到一起。福克斯轻轻蹭着德拉。邓布利多的眼睛被洞穴的缝隙照亮。德拉科这才发现邓布利多的眼睛里有泪水。他听着德拉科说话,像时间一样宽容。


“我很抱歉。”他轻声说。“你很诚实,也很勇敢,德拉科——你爱他。有时候,失去也是爱,最好的爱。”


德拉科摇摇头,举起手中的时间转换器,它不再嘀嗒嘀嗒了,没有一点声音。一九四五年的邓布利多。现在的他自己。时间注视着所有人。德拉科没有力气,他的力气被时间抽干了。没有死去的哈利、被消灭的伏地魔。美好新世界。他明白它多么重要,他一直明白。他甚至也在无数条时间线里看过了,但是他一直只是犹豫不决。他害怕失去和不复返。失去哈利是什么感觉?他想也不愿意想。而现在——现在他说出了。失去哈利。爱就是牺牲。他曾经读到过。他不明白。现在也不明白,但他想,也许他能去明白。


德拉科深吸一口气,对邓布利多说道:“我想,我明白了。教授,请让我最后一次——最后一次用——用时间转换器,改变它。”


邓布利多注视着他,依然说:“我很抱歉。”


德拉科觉得嘴很干,什么苦涩的东西塞在里面,他不知道。开口它的苦味就弥漫。德拉科说:“没关系。主动失去他总比被动失去他好的多。”


他们现在完全平静了,即使破洞而入的蝴蝶也无法打破。奇怪的是,当它们再次飞涌而来,对德拉科而言,那种噪声已不再是噪声,它更像挽留哀曲。它们聚在一起,赌博和掷骰,在时间的方形里狂卷,一片片闪亮而哀伤,就像快要爆炸的卫星。德拉科凝视着它们,第一次在蝴蝶飓风里明白了什么。他在其中不停呼吸,失去头次有了意义,而他和邓布利多得到了奇妙的相互理解,尽管他们没怎么说话——但失去总是相同的,改变也一样。德拉科凝视着这永不停止的飓风,最后一次,轻声地问道:“教授,我再问您最后一个问题。——当您明白您必须向前行,离开过往,永远和你那位忠诚的朋友分别时,您的心情……是如何的?”


邓布利多的声音和空气融合,轻轻地落下来:“这个问题是个好问题,实际上,那种心情随着时间我渐渐遗忘了,但在当时,我想一定是……”


“痛彻心扉。”


(9)

(一九九一年七月三十一日)


滴答。滴答。滴答。


哈利今天过得很开心,他想也许这是他一生中最开心的一天。午夜零点,倾盆海浪,他刚刚对自己说完生日快乐,一个叫海格的巨人就立马闯进小岛的小屋,为他带来十一岁的生日蛋糕。巧克力蛋糕、绿色糖汁。“你是霍格沃茨的学生。”巨人海格的脸在小屋下像一只巨大的负鼠。达力长出猪尾巴、姨父姨母瑟瑟发抖,他们紧紧地抱在一起,像一根面包和两个大气球,即使这是梦也足够快乐了。巨人把他的厚呢子大衣披在哈利身上,告诉第二天早上带他去买书之类的。哈利高兴地不能自已。这个梦太好了。他边枕着厚呢子大衣边想。他不想醒来,睡在大衣像睡在山羊的肚皮里。但是等他早上睁开眼,他发现老天是要赐给他一个奇幻之旅。“走吧,走吧。”凌晨出现的巨人海格又到了他面前,他像哈利八岁时候在动物园看到的无尾熊一样胖,笑呵呵地对他说。哈利跟着他在伦敦走呀走,第一次知道这世界上又那么多地方可以逛。他们走进破釜酒吧,无数个人向他问好,对他打招呼,爱他的人似乎比以往的十一年都加起来多。他们又走进对角巷,海格用伞点了点砖头就迎来出这么一条高高宽宽的道路,哈利从前也不知道。他到处望呀看呀,花光平常照看佩妮的母鸡的眼色。一切都太好了,好的让他想永远留在这里。他太快乐了,快乐的得意忘形,汗水、猫头鹰的杂味,他连这个都觉得美妙。


但也不是所有的人都是友善的。他想。虽然很多人对他微笑。但总有人不喜欢他。他总是明白这个道理,就像他今天在摩金夫人长袍店遇见的男孩,站在在脚凳上的男孩。那男孩脸色苍白,淡金的头发像没有下过第二次锅的金属,傲慢又无礼。当哈利走进长袍店时他们视线交汇,哈利对他微笑,但那男孩很快把视线移开,像没看到他一样。哈利不喜欢那种眼神,那让他想起他的达力表哥,达力表哥总是欺负他,让他的衣服滚满草坪的碎屑。他想那男孩不和他说话他就不和那男孩说话,但之后男孩向他搭话了,问他是不是去霍格沃茨之类的,于是哈利还是回话了——多一个朋友总比少一个朋友好,他想。结果那男孩得寸进尺,又还说了好些不可理喻的话,像魁地奇、哈利死去的父母、海格之类的。哈利尽力摆着友善的姿态,但他觉得快要撑不下去了。金发刺头儿。他在心里给男孩取了个外号。


金发刺头儿量完了他的衣服,准备走了,他咚一声从脚凳上跳了下来,像没看见哈利一样离开。哈利觉得有点难堪,但他还是站起来,给金发刺头儿说了一声再见。但没想到的是,金发刺头儿听见之后,转过头来,他狠狠地瞪了哈利一眼,然后重重地撞了过来,差点把哈利撞到地上,摔了脑袋。哈利终于生气了,他这辈子没遇见过这么不好相处的人。他生气地抬头看他,想要说什么,却不知道怎么说。这时,金发刺头儿却蹲下来,对哈利开口说话了。长袍店的灯光太暗,哈利看不大清楚,他只注意到金发刺头儿的嘴唇像毛虫般动呀动:“你给我听着,从现在开始,到你死为止——这辈子,你他妈都不要靠近我。听见了没有?”金发刺头儿说完就又站了起来,朝后退了几步,接着便拉开帷幕离开了,这时阳光照进这里,刺头儿看了哈利最后一眼,他的眼睛灰的可怕,哈利也没有见过这么敏感而悲伤的眼神。哈利点了点头,他想,以后绝不,永不搭理这个人。几只蝴蝶的死尸和断翅飘在金发刺头儿肩头,又落到了地上。


然后金发刺头儿就扬长而去了,哈利再站起来时,那令人厌恶和不想接近的金发刺头儿已经消失不见,哈利也记不起金发刺头儿的大多数细节了,只记得那刺头儿的手里拿着一个金色的小表,小圆表碎了,玻璃渣粘在那上面。小圆表滴答。滴答。滴答,就像对角巷的报时钟一样。思考了一会儿后,哈利摇摇头,也不再想金发刺头儿了。那不重要。他想。他一下踏过落在地上的蝴蝶断翅,头也不回地从长袍店奔出去,奔向在东张西望的海格。海格说要送他一个礼物。哈利于是开心地笑起来,眼镜因此掉下来,闪电型的伤疤一闪一闪,就好像照亮世界的光明。



(10)

[一九九八五月三日 天气晴  记述者:德拉科 地点:约克郡庄园


他这样写道……


蝴蝶飓风再也没发生过。它们就停留在此处。时间转换器被永远地消灭了。圆满的结局。今天,是一九九八。他活着。]


“我们将永生铭记这个时刻,在一九九八年的五月份,数以百万的巫师聚集在一起,完成了艰苦却光辉的最后一战。伏地魔终于倒在了他自己编织的阴谋的血泊中,而打倒他的,是他的宿敌和我们的救世主——哈利.波特。”《预言家日报》的首席记者的羽毛笔在白纸上爆炸一般游走,人群推挤他,他的羽毛笔在白纸上划了一下。“波特”变成了一团污渍。“嘿,请别挤我。”他说。但没有丝毫作用。庆贺的魔咒相继在几千人的手里敲响。“哈利——波特——是我们的英雄——”。叮铃叮铃叮铃。所有人都想和哈利握手,他们的眼泪、欢笑和友情响亮霍格沃茨。赫敏和罗恩冲上去拥抱他。“哈利——”哭声和眼泪像电磁场一般引发他人的感慨。哈利的手和赫敏的手。哈利的手和罗恩的手。他们的手仅仅相握。他们脏的像海上的鸟,皮肤上是雾气、泥土、爆炸灰烬。但他们快乐的也像海上的鸟。“我爱你们。”哈利低声说,他没法控制地说。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中了头奖什么的。卢修斯嘀咕道,人群离他很远,哈利.波特离他更远。他站在桥上打量这情景。简直糟的像伦敦的麻瓜动物园。他边说边回头揽住自己的妻子。风很大,他注意到。该回家了。他们很久没回家了。德拉科,我们走了。他喊道。德拉科像在梦中出神,他望着人群,好像在看谁,好像谁也没看。卢修斯走过去。嘿,德拉科。他轻声说。我们该回家了。德拉科这才转过头。嘿爸爸。他说。


你在看谁吗?看哈利.波特吗?你不是和他不熟吗?几乎没有交集——有的几次也只是打架?卢修斯说。


没有,爸爸。德拉科说。什么也没有。他耸耸肩。我发呆罢了。他边说边朝后走。那我们回家吧。卢修斯也耸耸肩,他走上去赶上了纳西莎。你快点。他在纳西莎身边对德拉科说。好的。德拉科说。但他没有马上跟上去。他仍然朝人群看去。哈利.波特,完完整整地站在那里,灰色伤疤,不再是金色覆盖他;睁着眼,眼睛比以往更绿;头发乱糟糟的,但没有血渍;穿的是什么破鞋,和以往一样,和所有的时间线的他一样。德拉科再看了几眼。哈利.波特。他想。他眨了眨眼,又朝天空看去。南美洲的蝴蝶扇一扇翅膀,飓风将无限刮向世界。但再没有蝴蝶的翅膀落在肩头。完美世界、完美结局,世界就是大蝴蝶,它的羽翅亮闪闪又平稳如初。德拉科想他明白了什么,又也许什么都没明白,就如同他在国王十字火车站一样,也像他在蝴蝶飓风的洞穴里一样。


他边微笑边朝后退,他轻声说:“就好像,经历了一场无以伦比的大冒险。”接着,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朝纳西莎和卢修斯追赶而去。


——end——


*大量原著情节改编。如金冠原本是克拉布销毁的。哈利和罗恩消灭了巨怪保护了赫敏。纳西莎本来没有杀哈利而是留下他。哈利在国王十字车站徘徊后回魂了。但是由于蝴蝶效应和时间转换器,这些都没有发生。只有最后一次,是原结局。

*灵感来自《蝴蝶效应》,很好的一部电影,给了我非常多的启发,大家可以都去看看。德拉科警告哈利的那一段灵感就来自于男主警告女主。(但是这个电影有四个结局,小心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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